柴熙谕不在汴京时,舒王最受宠,是春猎最出风头的那个。今年柴熙谕回来了,端看花落谁家。其他几个皇子早早地在台前等候,柴熙谕排行最小,他们多等等也无妨。两人并骑出现时,舒王尖锐地笑了两声:“九郎来这么晚,该不会……”他目光在陆云娇身上带过,“难以消受美人恩啊。”其他几个皇子都没说什么,只是难免面露不快。哪有这样说弟妇的?然而舒王仗着宠爱嚣张惯了,他们都得避其锋芒。柴熙谕挑眉,陆云娇淡笑着,取出了马背上的长弓。舒王见她抓着两支箭,感觉很可笑,“建安王妃,现在还没到……”话没说完,一支箭嗖地飞过。舒王只看见一道残影,颊边猛然一痛。他一愣,抹了一手血。陆云娇歪歪脑袋,拉着柴熙谕的衣袖,像是很害怕:“夫君怎么办,五哥会不会又骂我?”又?皇子们一边惊诧于她精湛的箭法,一边看向舒王,表情都有些警惕。还以为是谣传,原来金陵的事是真的?除了柴熙谕这个刚刚开窍的,谁府里没几个美人?要是舒王见到美人就往上扑,他们岂不是绿云罩顶?皇子们默契十足地离舒王远了点。柴熙谕甚是体贴地接过她的长弓:“云娘很久没碰过弓箭,一时偏了,五哥不会见怪吧。”舒王吃了个明亏,却不好和陆云娇较真,只能咬牙切齿。这爪尖嘴利的小野猫!一场小风波后,皇子们四散开去。仅剩他们两人留在原地,两匹马儿一高一低,柔软的马尾相互甩蹭。“我的弓。”柴熙谕递给她,却没松手,“不许乱跑。”陆云娇短促地笑了一声,叫上飞雪,夺过长弓就纵马而出。柴熙谕注视着她的背影,吩咐身后的墨竹:“去问问,越王妃和她说了什么。”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郎君们打猎去了,女子们各有各的去处。春日烂漫,贵女们在湖边席地而坐,斗花斗草,语笑喧阗,十分热闹。几个贵女在湖边踢毽子,不慎把毽子踢进湖中,眼看要沉下去了。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绯衣贵女忽然指着角落里几个少女:“去给我捞起来!”少女们瑟缩着不敢说话。湖面波光粼粼,看似美丽,但一眼看不到底。她们不会凫水,下去了哪有命上来?她们都不动,绯衣贵女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侍女便捋起袖子上去,随便拖出一个就往湖里推。她们惊叫起来,想拦又不敢,最后只有谭九娘冲上来抓住她,回身怒斥绯衣贵女:“黎四娘,我姐姐不会凫水,你想害死她吗?!”黎四娘惊奇道:“不过是让她帮忙捡个毽子,怎能说是害死?你看这湖水多浅啊?”黎四娘一边说着,几个侍女趁她不注意,猛地把人拉走就往湖里按。谭九娘眼看姐姐被按进水里,连忙上去拉,却被侍女们拦住。“黎四娘你疯了!我姐姐会淹死的!”黎四娘漫不经心地绞着帕子,“死了又怎样?”谭九娘顿时怔住,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几年前,大周兵临城下,楚王抵死不降,最终被攻破王宫,枭首示众,妃子和王子王女们被押送上京。他们从小养尊处优,哪受得了一路颠沛?出发时有七十多人,到汴京时,只剩下四十多人了。大周皇帝虽然没杀他们,却没说如何处置,将他们晾在汴京,仿佛忘了他们。他们终日惶惶不安,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摸摸头颅还在不在。她的异母妹妹只有六岁,前几日病死了,宫里只是来人看了看,一口薄棺拉出去,便就此永别。黎四娘轻蔑地笑着,示意侍女们把人拉起来,“瞧瞧,不是还活着么?”谭八娘被水浸透半身,头发散乱,仅剩的银簪子也不知掉在何处,眼睛红红的,委屈得不敢哭。谭九娘扑上去抱住姐姐,毫不犹豫地解下外衣给她罩住。黎四娘扬起下巴,“这么久还没找到?要不要再帮你洗洗眼?”“黎四娘!不过是个毽子,你何苦为难人!”黎四娘觉得好笑,“不过是?那是姐姐亲手做了送给我的!”这下没人敢吭声了。黎四娘的姐姐便是舒王妃。她仗着这层关系,在汴京贵女中称王称霸,无人敢惹。其他贵女也不敢吱声,更不想为南楚王女出头。南楚王女们被她盯上,只能自求多福。姐妹俩浑身湿透地抱成一团,忽然张大了嘴。黎四娘一愣,刚刚转头,就被一团毛糊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