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蔡尧欲言又止,他有些心虚地看着海毓,毕竟是他不辞而别偷跑进城在线,如今在柳前镇狼狈重逢,千头万绪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既然大人无话可说,本官便不耽搁大人办事了。”海毓微微笑了笑,一副冷淡模样。
“海大人!”蔡尧见他又欲离开,连忙喊住。
海毓耐心地看着他,等他主动开口。
蔡尧眼神闪躲,盯着田边的枯草长吁短叹,最后就见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埂边,君子姿态全无,他伸手掩面,一声长叹:“海大人,下官沦落至此,实在是因为不忍眼睁睁看着百姓遭受王金水和秦良纪的祸害啊!”
蔡尧这话真心诚意,从望都到湖州这一路,他的确对海毓不满,也的确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他在柳前镇见到了海毓,便在心中隐约有个猜想,这位海大人……或许与他想的并不一样。
毕竟没下了真功夫的人,来不了这里。
蔡尧自己是误打误撞,至于海毓……
蔡尧抹了一把脸,伸手指着被夜色笼罩着的田埂,神情悲怆:“大人觉得,这柳前镇如何?”
海毓微微皱眉,他是跟着王金水派出来的一名小太监来到的柳前镇,一路上隐藏行踪,背着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柳前镇,秦良纪到如今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偶感风寒在驿站中养病才迟迟没有现身。
柳前镇必定有问题,要不然王金水不会派人来,只是到底有什么问题……海毓一头雾水。
“大人,整个柳前镇的农田都被毁了。”
“什么?”
蔡尧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海毓的思绪,他猛的回神,眉头紧皱看向蔡尧,他沉声道:“此话何意?”
“下官的意思是——”蔡尧神情愤恨,“王金水和秦良纪两个狗官,毁掉了整个柳前镇的农田!”
“自从朝廷颁布政令,湖州上下便开始推行改稻为桑,但让百姓们舍弃原有的稻田改种桑树,如何愿意!官府本该按价收购稻谷,按价出售桑苗,但秦良纪利欲熏心,和王金水沆瀣一气私吞了官府用来买稻的钱粮,丘城买稻的银子不够,秦良纪和王金水便想出了这个恶毒的法子,直接命人毁了一整个柳前镇的农田,稻谷都没了,自然就不用花钱收购。”说到这里,蔡尧呸了一声,“贼狗官,不得好死!”
夜色浓稠,远处的农田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水面,偶有夏风吹过,窸窸窣窣的野草摩擦发出声响,海毓一言不发,片刻后,他嗓音沙哑地说道:“不止柳前镇。”
是的,湖州无城,大小县城城镇数十,丘城有秦良纪,其他地方呢?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还有多少百姓备受压迫。
蔡尧神情悲怆,他捂着脸,“我北周,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朝廷改稻为桑,一纸政令从明德殿发出来,从望都到湖州,要有多少人死在这纸政令之下?
“蔡大人,”海毓低头看向蔡尧,夜色下他的面容模糊,但莫名地,蔡尧就是能够看清海毓脸上的笃定,少年郎双眸如炬一往无前,海毓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既然行至柳前镇,必定是为了柳前镇的百姓日夜忧心,本官与大人同心,如今柳前镇百姓身处困顿,还请大人与本官一起——还柳前镇数万百姓一个公道!”
“朝廷改稻为桑是为了充盈国库,充盈国库是为了北周稳定,天底下没有当官的享福百姓却在受难的道理!”
“可是……秦良纪和王金水……”蔡尧语气担忧。
海毓冷声道:“秦良纪身为丘城太守,与王金水狼狈为奸,本官乃监察巡抚,奉命巡察湖州五城,理应将此事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