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中,崇仁坊内,太子的一处私宅上。
此刻,比武场周围的人皆屏息凝神,专注地盯着台上正在比武的披甲二人。
山文甲取金漆涂于铁甲上,又以五采染玄金,阳光照在上面,光耀曜日,一时之间晃到了台下众人的眼。
就连观武台上的太子也被晃了一下,他微微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紫衫袍上的金丝线同样华彩万分。
此时此刻,擂台上东面的彪形大汉大喝一声,手持长戟,疾步上前,直往对面人面门上刺去。
沈戍左手负于身后,闪身后退,抬起右脚踢在戟的横刃部分,虚虚卸了他的力道。
大汉只觉得此人力气甚大,只是临空一脚,便震的他手臂颤颤,掌心发麻,手中兵器几欲握不住,堪堪要掉落于地上。
长戟一转,如流星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迅速转过头来,又朝对面人腹部刺去。
沈戍取下腰际长鞭,软鞭挥动,一卷一展,唰的一声,如灵蛇般游走,将那长戟死死缠绕上去。
他微微眯眼,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便直直将长戟夺了过来,随手一抛,将长戟抛至几欲与百尺树高平齐,如电光一般从天而降。
沈戍伸手,稳稳握住木柄,台下众人不由的齐声喝彩。
他望着对面来人,微微一笑,极为有礼:“见笑了。”
对面的彪形大汉心里长叹一声,对面人的力量,速度,对武器的熟识程度远在自己之上,今日只怕也只用了不到二成的功力来比武。
他输的心服口服。
“好!不愧是我大楚的骠骑大将军!”太子一边拍手一边从观武台上缓步而下,周围众人纷纷单膝跪拜于地。
沈戍也连忙行礼道:“见过太子。”
刚一弯腰,便被太子虚虚扶住,他起身望向太子,此刻对面人的眼里满是赞赏,笑容和煦。
“我千牛卫中的第一猛士也远远不及沈将军十分之一,大楚北境由沈将军镇守,我也能放心了。”
沈戍连忙说不敢。
太子极为随意的揽住他的肩膀,二人一同往殿内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
“沈将军如今二十又七,却尚未成家,可是心中有何顾虑?”
沈戍忙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臣一直忙于行军打仗,总不得空,若是娶了他家女郎,只怕也是会辜负了人家大好年华。”
太子不以为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国业要守,家业也要成,沈将军身边也没有个张罗的人,真是不像话。”随后他眼底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莫不是将军看上了哪家的已婚妇人?孤也许能帮上一二。”
沈戍连忙道不敢。
太子笑闹过后,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听说父皇有意在你回幽州前,为你在京中世家女子中择一门婚事。”
沈戍神色一凛,迅速垂眸下去,遮住了他此刻眼中万般翻涌的情绪。
太子继续说道:“我已替你相看了一家。”
沈戍转头望去,太子道:
“丰安坊的柳家女郎,年十五,待出嫁,出身于河东柳氏,百世书香门闾,士林盛族,其女性情和顺,七岁便能从女事,读书通古,其父胞兄如今任徐州长史,其父曾两次登贤良方正科,如今颇得圣上看中。”
“我已向柳家透露此事,你若愿意,可三日后前往曲江芙蓉池畔,孤替你成全这桩姻缘。”
太子说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戍面露难色:“臣出身不高,沈家往上数不过一幽州军户,承蒙圣上看重,如今我才有侥幸出人头地的机会。攀附这等世家豪族,臣从不敢想过。”
太子仿佛早已预料一般,微微一笑:“你既入我门下,孤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有妻族助力,也可保你沈家在幽州独霸一方,屹立不倒。”
“只要你在北面替孤牵制好安世鼎的势力,静候时期。”太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沈戍掀起袍角,俯身跪拜下去,低头道了一声“唯。”
他低下头去时,太子面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笑容意味深长。
太子在心里嘲讽道,士族与寒门天壤之别,对于这帮他们出身低贱的泥腿子,只要给予他们梦寐以求的高贵出身,便能轻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贵者慕利,富者慕爵,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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