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城头上的人就见识到了城下军队的残酷。
那些溃逃的辅兵并没有跑出多远,便撞了后方第二波赶来攻城的士兵,这次不同于上次,前方不但有手持盾牌的步卒,而且后方还配备了一定数量的弓箭手。
这些人脚步沉稳,对于战场上呼啸而过的箭矢和前方的惨叫呼号充耳不闻。当那些溃兵冲着他们过来时,领头的一人平静道:“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紧接着,刀锋破开肉体的声音忽然响起,一颗飞上半空的头颅上还挂着遇到友军时的欣喜表情,那尚未合拢的嘴巴似是还想呼喊些什么,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侥幸逃得一命的辅兵这时也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咬了咬牙,返身又向城墙下的壕沟冲去。
城墙上防守的士卒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远处再次传来的喊杀声惊醒。这一次前来攻城的队伍装备更加齐全,眼神也更加冷冽,他们嘴里呼喝着不知名的口号,顺势格挡着飞射而来的箭矢。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一步步地朝着远处的壕沟逼近。
攻城队伍有了弓箭手的加入,一时间让城头的防守士卒压力大增,那些强弓手的箭矢射击角度异常刁钻,城墙上很多自恃箭术高超的弓手都被人家一一射翻在地。更有一个距离城墙近的,直接被射穿了喉咙,摔落到了城墙之下。
负责此段城防的军将见状,连连大吼道:“离开垛口,向外抛射。”
此令一出,这才稍稍缓解了城头的混乱局面。可抛射的准度远远不能和平射相提并论。失去了城头强弓手的威胁,下方辅兵们铺板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便铺好了数条直通城墙下的通道。
这还没完,第二波刚将壕沟处的木板路给铺好,第三波士卒已经拎着云梯向着城墙冲来。
等到云梯架设完毕,惨烈的攻城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攻城士卒们在军官的呼喝声中,迅速向着云梯涌去,当先的刀牌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短刀,接着把盾牌往头上一顶,便顺着云梯向上攀去。
有眼尖的士卒看到后,大声提醒道:“小心!他们从云梯上来了。”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兵卒一步踏上了城墙垛口。几个临近的弓手正躲在垛口不远处向下射箭,却不想,眼前忽的冒出一人来,其中一个下意识的将手中长箭对着那人射了过去,可那人反应更加迅速,他将手里的盾牌一横,对那箭矢看也不看,闷头便向几名弓手扑来,呼吸间便将几名弓手一一砍翻在地。
弓箭手的惨叫终于让附近协防的长枪兵反应过来,看着地上渐渐蔓延的血河,几人握枪的手都有些颤抖。正想逃跑时,却见地上那名奄奄一息的弓手猛地抓住那刀盾手的小腿,用尽浑身的气力大吼道:“杀了他!替咱们枉死的百姓们报仇!”那嘶哑的声音如一记雷霆,在众枪兵耳中轰然炸响,他们不再犹豫,齐齐怒吼着便向这持盾士卒杀了过去。
可就这几息的时间,又从垛口处爬上三人来。他们围拢成一个半圆,轻蔑地看着这些连枪都握不稳的府兵,仿佛已经笃定了自己的胜利。
几人的几轮突刺全被对方的盾牌挡下,偶尔有刺中空档的,却只是刺穿了一层甲胄便被卡住了枪头,要不是那名士兵见机的早,一把丢开了手里的长枪,只怕这时已经被那家伙拉过去变成刀下亡魂了。
可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下方攻城的士卒还在拼命往上爬,再僵持下去,只怕这段城池就要被对方给占去了。就在这时枪兵中一个肥胖的身影猛然将手中的长枪一丢,接着随手抱起地上放着的一杆长木,闷头便向那几人冲了过去。
“王胖,你干嘛?快回来!”身旁一名府兵大声呼喊着,可王胖子却并未搭话,只在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来不及了!”他双眼赤红,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平时臃肿的身躯竟在此刻爆发出非同一般的速度,以至于对面那几个刀盾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冲撞到了城墙边沿。
“草,这家伙要拼命!”一名老卒一把丢掉了碍事的盾牌,空出来的左手猛的从腿弯处拔出一把短刃来。此时,王胖子尤自不停地发着力,眼看就要把几人推下城去,可一柄短刃却直奔王胖腰侧而来。
正在发力的王胖子只觉腰侧一凉,下意识的看去,就见自己的腰间正飙出一股血箭,而被他手中木头压着的那名老卒尤自对着他发出一阵阵冷笑。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王胖子便那几名悍匪给压倒在城墙垛口,可还不等几人欢呼,就看到了王胖子腰侧正在狂飙的鲜血。眼看着几人就要挣脱,王胖子鼓足了最后一丝气力,一把抱住身前几人,一个翻身便向着城下跳去,捎带着还砸翻了几个正向上攀爬的攻城士卒。
此刻城墙上只剩那名机灵的老卒侥幸躲过了一劫,可远处几名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枪兵,却是被王胖子的孤勇而点燃了心中的热血,他们再不犹豫,齐齐向着老卒冲杀过来。纵使这家伙再有诸多手段,此时在几名不惜以伤换伤的疯子面前也没了半点优势,几个呼吸间便被一人捅穿了脖颈,软倒在了城墙上。
血腥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暗,守城一方硬是靠人命阻住了萧伍一波波的攻击,同时,滚油、檑木、巨石的轮番上阵也让攻城的士卒们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终于,远处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那悠长而低沉的声音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战场上回荡着,仿佛是死神暂时松开了扼住众人咽喉的手。攻城的士卒们听到号角声,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们开始缓缓从云梯上退下,或是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或是抬着同伴的尸体,朝着己方营地撤去。那原本整齐有序的攻城队列,此刻也变得有些凌乱,地上满是鲜血、断箭以及破碎的盾牌,一片狼藉。
“柳大人,咱们还能守得住吗?今日一战,咱们借着守城之利也只是跟下方那些人堪堪打成了平手,可他们的人数还有那么多,咱们明日又该如何应对?”
柳长风长吁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我当然知道咱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这一仗咱们却是非打不可,咱们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咱们不是任由他们揉捏的软脚虾,这样等到谈判时,咱们手里也能有些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