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坐在婴儿床边上,神情温暖而慈爱,她身形有些臃肿,平白添了几分烟火气。她原本削尖的下颌也变得圆润了许多,少了一些轻盈,多了一些富贵,观之可亲。赵月珠戳了戳小皇子的脸颊,柔软细腻,小皇子撅了撅小嘴,睡得更香了。半月大小的婴儿,眉眼还没有张开,皱皱巴巴的一团,看不出是更像皇帝一些,还是更像丽妃一些。桌上放了几件小衣服小裤子,显然是丽妃绣了一半搁在那里的。赵月珠捡起一件对着小皇子比划了一阵,笑道:“丽妃娘娘手真巧,做的衣服精巧又细致,我看了都喜欢的紧。”丽妃微微一笑,对着赵月珠讲述了为人母的艰辛与自豪,说赵月珠为人母后就能体会到这种既辛苦又甜蜜的滋味了。赵月珠眼神迷离,孩子么,她也曾有过啊,也是在她的腹中长大,她也曾体会过这种甜蜜啊,只是一切都成了泡影,该是如何锥心蚀骨的疼痛啊。是她无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生生感受孩子在体内流逝的痛苦,如此切肤之痛,犹如剥皮抽筋。丽妃惊讶的在赵月珠脸上看到了伤痛悲戚之色,她在悲什么,她不可能有过孩子啊,为何会涌现出为人母的慈爱和痛心。丽妃没有打断赵月珠的沉思,许久后才道:“其实想要见你的不是我,是皇上,你去御书房吧,皇上在那里等你。”赵月珠瞳孔一缩,低头道:“是”来到御书房,皇上坐在桌后,赵月珠行了跪拜礼。但皇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叫赵月珠起来的意思,手中转动着一串碧玺,目光寒凉的看着赵月珠:“你可知罪?”“臣女不知自己何罪之有,还望皇上示下。”“你倒是胆大,你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罔上吗。”“臣女相信,皇上圣洁英明,不会枉杀人命”果然,皇上对前几日紫宸殿上的事情心中存疑,并没有尽信,怀疑是一连串的事是人为。其实,对于皇帝而言,对任何事物抱有怀疑已经融入骨髓,能从皇子走到皇帝,一路荆棘坎坷,兄弟相杀,父子反目,走上这个皇位,是踏血而上,疑心是本能。这时,有内监进来报说,川渝下了五天五夜的暴雨,解了火灾。流民也被安抚了,各处府衙施粥赈灾,为灾民提供容身之所,不再有大批流民迁徙进京。皇上面显惊色,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月珠,沉默了良久后,挥挥手:“起来吧。”赵月珠看似小心翼翼的起了身。皇上微微仰着下巴,虚虚吊着嘴角道:“你不怕朕,你的惶恐都是装出来的,朕不管你们的弯弯绕。但若是要撼动我大业的基业,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赵月珠垂首道:“臣女不敢,皇上龙章凤姿,臣女心有戚戚。”皇上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本事大,行了,出去吧。”出得御书房,赵月珠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怒难辨,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他对前日一事必然心中存疑。若不是川渝大雨,恐怕赵月珠已经身首异处了。此事,刘渊实在是兵行险着,丽妃生子,川渝灾情的禀报,大殿上的白头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抓住了皇上的疑虑,步步试探。侵扰刚刚入冬,北边游牧民族经过了盛夏和秋季的休养生息,变得兵强马壮,面对即将来到的寒冬,也开始蠢蠢欲动。草原渐渐枯黄,没有了勃勃生机,满目萧条,以水草为生的牧民没有了依仗,草原首领把目光投向了物资充盈的大业。以乌桓为首的国家,多次侵扰大业朝的边境,搅得边境百姓日夜难安、惶恐度日,日日忧心一觉睡醒城池就破了防。乌桓每每攻陷一座城邑,都会烧杀掳掠一番,搜罗干净金银财宝、美女姬妾、粮食辎重。在援兵赶到之前,火速撤兵,扬长而去,留下一城池的狼狈不堪、千疮百孔,等到其他城郭的兵马到的时候,哪里还有他们半个影子,只能收拾断壁残垣、安抚人心。乌桓靠着这样的打法,积累了不少财富与粮草,而且避免了与大批敌军的交战,很好的保存了战斗实力,像是灶王爷吃蚂蚱,尝了荤腥了,于是乐此不疲,屡战屡胜,像是一根搅屎棍似的让大业北方边境不安宁。而南方的越国也是跃跃欲试,在两国交界处多次试探,想必是知道了大业北方的异动,也想借此分一杯羹。也依样画葫芦,学着乌桓的打法,见好就收,虽然没掀起什么大浪来,但也足够恼人的,跟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四处窜达,好不容易拍死了,还有一窝等着你呢,勤等着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