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准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身高超过了一米七,逼近一米八,身材修长瘦削,却不单薄,五官浓丽,长眉桃花眼,唇角似笑非笑地翘着,温和而又冷诮,站在那儿,像一杆削尖的竹,又像一截内敛的玉。
他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模样。
黎渐川在他身上搜寻了好一阵,才依稀找到了一点曾经的小少年留存下来的痕迹。
他穿着白大褂,带着两个人,进了大楼。
上到三楼,经过黎渐川的休息室前,他停下脚步,与倚在门边的黎渐川目光相接。
“宁博士?”
后面的人出声。
宁准摆了摆手:“你们继续。”
跟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多询问,径直拿着文件夹前往下一个房间,核对名单上的实验体情况。
黎渐川向后让开两步。
宁准走进休息室内,反手关上门,一双桃花眼褪去了表面的笑意,晃着微微的光,仿佛又变成了十四岁裹着冲锋衣坐在吉普里时,露出的那双赤诚依恋得好似小狗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死,哥。”
他忽然说:“我把你的墓挖开了,里面的骨灰是合成的,不是人的。”
黎渐川一愣,头疼地看了他一眼,脏话好像就在嘴边。
宁准笑起来:“没事的,没被人发现,我想了个法子把他们支开了。当时我就猜到,你的身份应该是被转入了地下。保密问题,你不能再联系从前认识的人,哪怕是我。”
“我想过找你,但找到了好像也没有用,你已经是个全新的、与过去再不能有任何牵扯的人,我不能破坏你们的保密原则。”
“这谁也不能怪,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们依附于它,就也必须要这样选择。我们各有责任,我不只是有你,你也不只是有我。”
他靠着门板,垂下的眼睫轻轻地颤抖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最担心你的时候,就是华国被袭的时候。通信被断,首都研究所被夷为平地,人像麦秆,一片一片地倒下。”
“后来通信一恢复,我就忍不住,违规联系到了裴所长,他骂了我一顿,但最后还是告诉我,你还活着……真可怕啊,我差点连你都要失去了。”
宁准的嗓音变得酸涩,眼睛像一潭水,潮凉幽沉地注视着黎渐川。
“哥,这七年,我很想你。”
他说:“你……能抱抱我吗?”
这一刻,所有久别带来的陌生与忧虑都在刹那被抹除。
黎渐川的心像是被只巨手狠狠地攥了一下,忽然疼得窒闷无比。
他常年握枪的手有点抖,按两次才按掉了烟,然后染着淡淡烟草味的手指伸了出去,穿过这漫长的战与火的七年,再次把人抱进了怀里。
来到这座小岛前,黎渐川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和宁准的每一个拥抱,但此刻展开手臂的动作,搂人入怀的动作,却依旧那么熟练,那么自然,就好像他不仅从未忘记,还已在心中印刻了千遍万遍,生怕其徒然褪色。
黎渐川紧紧地压着怀里的人。
大了一圈,有点很浅的清凉的味道,好像在领间藏了一片夏日雨后的叶。
“哥也想你,一直都在看着你。”
黎渐川轻轻地嗅着这点味道,说:“就是你的消息太贵了,一条最少都要三万美金,这七年,买消息买得你哥差点去借裸贷。”
宁准立刻笑起来。
他搂着黎渐川脖子,推着他坐到休息室的床上去,再脱了自己的鞋,躺到黎渐川的腿上。
他像以前那样,抱住黎渐川的胳膊,一边摆弄那些长而有力的手指,看上面的茧,一边低声叙着这七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