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川闻声脚步一停。
他的心头冒出了一点莫名的古怪感。
接到处里针对Kill3的行踪调查信息,怀疑他入境华国,在为韩林操持一场隐秘的葬礼时,是一回事,来到墓园,亲眼见到他褪去浓妆艳抹,手扶花束立在韩林的墓碑前,则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只会让黎渐川怀疑这是救世会为某些密谋算计所打出的新幌子。
而后者,却令他在诧异之余,窥出了几分属于恶人的真心——没有是非观念,生来就畸形扭曲,只会为鲜血而狂热的杀戮机器,竟然还能长出这样东西来,怎会不令人深感怪异错愕?
黎渐川即将喷发的杀意敛起,大衣口袋内的武器也暂留掌内,未立刻取出。
“……是你。”
同一时间,Kill3也发觉了黎渐川的气息,倏地转头看向身后,暗含戒备的双眼藏着汹涌杀意。
但在看清来人面孔后,这杀意与戒备便又消退大半,只残留一丝,仿佛与生俱来,无法磨灭。
“居然会有人来参加他的葬礼……”
Kill3似乎很惊讶。
这明显的神色显露在他没有任何涂抹的素净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多了许多实在的活人烟火气。乍一眼,大概很难有人将这样的他同浮夸艳丽,踩着高跟鞋以破人肠肚为乐的猎杀者联系在一起。
“处里没有打捞到韩林的尸体,”碎雪声中,黎渐川停在了十米外,嗓音冷淡,“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Kill3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你们不会为他办葬礼。至少在一切结束前,不会。但我觉得他想要一个葬礼。他说过,想葬在故乡,黄土地里,父母身旁。这里就很合适。”
在黎渐川现有的记忆里,韩林的父母在魔盒游戏降临后不久便意外身死,韩林和少年时的自己一样,一夜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黎渐川去参加过那场葬礼,韩林没哭,只跪在那片冰凉的水泥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血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来,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黎渐川撑伞立着,没有说话。
自从打上一局游戏出来,他便不知不觉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和Kill3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通过游戏最后的“溯源”一眼,和之后调查到的多方资料,黎渐川对韩林和Kill3的关系算得上是有所了解的。
Kill3是韩林正式加入救世会后,救世会高层分配给韩林的搭档,明目张胆地来试探他,监视他。韩林则相应地防备着他,厌恶着他,惯常挂着笑与他虚与委蛇。
在那些可以瞧见的情报消息里,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表面如情人般亲密地依偎着,暗中则剑拔弩张,恨不能将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爱抚都淬上令对方脏心烂肺的毒。
当然,这毒最好无法真的杀死谁。因为他们都需要对方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发挥出对方最大的价值。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毒便有些变质了。
一捧烂泥里,居然还能淘出一点零星的真心来。
“我会押送你出境,将你送交国际法庭。”雪将停时,黎渐川再次开口。
Kill3恍若未闻,不反抗,也未应答,只不带情绪地盯着黎渐川看了两秒,自顾自问道:“你的魔盒只剩下了一个,对吧?”
黎渐川看向他。
“听说过魔盒赠与吗?”Kill3道,“我把我的魔盒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