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的石首上五官扭曲:“王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杀了皇上!你打断了这场屠神祭祀!未来两神乱世,生灵涂炭,天下黎民都将唾骂你!你是千古罪人!”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成不为所动,漠然道,“疯的不是我们,是你,是陛下。奸臣当道,天灾不断,流民四起,内忧外患,乱世灾劫已不可避免。能在这灾劫之中救苦众生的,唯有神明。”
“你们胆大包天,意图屠神,当受天谴。我乃福禄观蓝衣道长,便是不忠不孝,也不能违背吾神,令你们铸下大错。”
“我也不怕告知你,方才你的毒咒并没有干涉到我等丝毫,我们所听闻的,只有吾神的神音。”
王成目光坚定,淡淡说着。
“好、好、好……你们、你们真是被那两个怪物蛊惑得不轻!我早该知道,晚了,早就晚了,十几年,足以让太多人被蛊惑至深……神?哈哈,这世上哪来的神,全都是妖魔鬼怪,人心作祟!就连天外也是一样……”
大巫发出嘶哑的大笑,面上显出梦幻般的怪异感:“也对,也对……这里本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疯狂、混乱、邪恶、无序,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我不该奢望拯救你们……我怎么可能拯救你们?我拿什么拯救你们?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疯子!真的是疯子……对,我是疯子,哈哈哈哈!”
大巫的神色陷入癫狂,嵌在石头里的眼球混乱颤动起来。
王成皱眉,不再理会好似陷入谵妄的大巫,只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连同他畸形的身躯一把拉起,丢到了祭坛上。旁边士兵递来火把,王成接过,抬手一扔,火焰瞬间吞没了祭坛。
这火光一冲,才让黎渐川终于看清了这祭坛的模样。
它非石非木,竟是由欢喜沟村民的残肢搭建而成,其上灌浇了一层极厚的不知为何的油脂,因此一点即燃,火势凶猛。
在这样的大火焚烧下,祭坛迅速坍毁,渐渐化作碎骨与灰烬。
王成在此等待着,似要亲眼见到大巫的石首被烧毁才算罢休。
黎明破晓前,火焰终于熄灭,将士们上前检查。
检查时,忽有一个人惊讶道:“这儿怎么还有块玉?哎……这镜子还是好的,没被烧坏……这玉!这玉……统领!这玉……这玉刚才化了!化到镜子里,消失了!”
王成当即快步过去,低头查看。
“烧不坏,就砸了,”他一脚跺在镜子上,碎裂声立刻传出,“收起来,带上山,事情了了,我要去拜见天君。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在天君面前,都翻不起风浪。”
“这妖人自以为行事隐蔽,殊不知,一切早已被天君看在眼中,欢喜沟众人死而复生,是天君与菩萨给出的最后一个机会,可惜,陛下被妖人蛊惑太深,没有把握住其中起死回生的奇遇,竟会选择下令屠村……”
“罢了,时也,命也。”
王成叹息。
“统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副将过来低声询问。
“章义王是福禄观的红衣道长,听闻陛下驾崩,必将举事,待我上山拜过天君,我们便立刻启程,去往章义。还有,记得天亮后遣人把陛下的尸身送还给朝廷,我与陛下毕竟君臣一场……”
王成的声音在黎渐川渐渐遥远。
黎渐川躺尸林中,再次感受到了无法计算的诡异时间流动。
日换星移,王成一行人上山又下山,很快出了欢喜沟,失去踪影。
之后,又有几批人在数日内来往,或是传来文宗不敬神明,已遭天谴之说,或是带来幼主登基,朝廷不稳,天下大乱的消息。
其间,黎渐川虽不能动,但五感俱在,发现自己和妇人的尸体竟都未腐烂,除去伤口狰狞外,仍完好如活人。
终于,月升月落十五次,又到得一个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