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陷入了永恒循环的梦魇。
祂自己的一生,悲剧的根源,来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祂转世的一生,悲剧的根源,却来自高高在上的自己。祂既是恶龙,享受着恶龙的利益,却又是屠龙者,想要拥有屠龙者的自由与勇气。
多子矛盾而又疯狂的精神状态,由此可见一斑。
能体现祂的性格和状态的还有两件事,对福禄的复杂情感,和对生育一事的控制和影响。
前者很好理解。
福禄是多子真正意义上的同类,也是多子认为的同行者,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兄长,祂们之间的感情和羁绊都很深,多子对福禄有兄妹之爱很正常。而恨,一是因祂自己的矛盾,和无法排解的扭曲,迁怒了福禄,二则是祂确确实实察觉到了福禄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对祂的冷漠与利用。
爱恨两难,挣扎撕扯到某一临界点,再佐以某些变故,便足以轰然爆炸。
当然,在时间线的第三部分,多子没有爆炸——背叛福禄,而是仍处于自我拉扯阶段。
至于后者,多子对生育的控制和影响,可以说是将祂的疯狂与极端展现得淋漓尽致。
十胎、百胎、千胎、万胎。
妖魔化的生育,狂热而失去自我的信仰,将人类一步一步异化成怪物。
多子对生育的态度,是厌恨的、嘲弄的。
幼年撞破的真相,和曾经一个又一个因鼓不起肚子而饱受折磨,被压垮一生的妇人,让祂看到了生育的可笑与恐怖。
既然想生、爱生,那就不分男女,多多来生吧!
人类热爱繁殖,那建立起一个以生育为支柱的世界,大家都该开心的,不是吗?
战乱导致的人口锐减,多子神教当政的全新生育政策,和信仰、利益的驱使,让多子的想法顺利推行。
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一个畸形的社会环境完全成型。
可以产子的,不管男女,都有许多因产子而死。不能产子的,曾为此幸灾乐祸的一些男人,也无法逃避,被迫全力发挥着他们的生育价值,掏空身子,精尽人亡,也不是稀奇事情。
当生育这座大山平等地压在每个人的头上时,没有谁会是幸运儿——从前有人觉得自己是,不过是因有权力与环境的偏袒。
但现在,神权凌驾于一切之上,环境早已改变。
只要你无法完全脱离多子菩萨塑造的世界,那就必然没有完全自主的生育权力。
当然,特权阶级也许除外。”
适可而止。
黎渐川的笔尖恰好停在了这里。
他只揭露了多子对生育的态度和扭曲行为,并没有对生育这件事本身作出更多分析,也没有继续将其延伸向权力与阶级这些方面。
他自认浅薄无知,也并非现实世界尝尽生育之苦的女性,要面临可能被生育的负面作用夺取自我、淹没一生的困境,便不愿妄多议论。毕竟,世间极少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与设身处地。
“神国与神国容器、转世身与逆种、对福禄的情感,以及对生育的态度,四块碎片,拼凑出了时间线第三部分的多子。”
黎渐川直接总结。
然后向下。
“再说第二个人,福禄天君。
对比多子的张扬,福禄实在太过低调神秘,若不了解祂的过去,只怕连祂一点浅淡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福禄原名周意,出生之时,父母被杀死于祂的襁褓之前,之后,周家采取漠视封闭的态度,驯化控制祂。祂生来早慧,度过幼年挣扎痛苦的时期后,便隐藏起自我,戴上了面具。
奇遇、超凡、异变,杀仇敌、吃巨蚺、屠村子,祂看似是被一步一步推着走,可实际上,这都是祂由心的选择。
功名利禄,归根结底都是在追求世俗意义上的力量。
福禄厌恶它们。
祂认为造就自己的悲剧的恰恰就是它们,而非具体的什么人。可祂又在它们长年累月的无形浸染中,本能地、潜意识地去追求它们,追求力量,成为了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