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的气温高得有点儿让人受不住了,刚来的那一天里陈淇还有点儿不习惯,到了现在,他就已经完全融入这里了。
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背心和军绿色七分裤,戴着能将整个人罩住的宽边大草帽,再穿上踩到了什么锋利石头也完全不会穿底的牛筋凉拖,就下到了玉米地里。
因为玉米地里的野草已经长得很高,陈淇穿的拖鞋,忽然就有点儿担心草里会不会有蛇或者是什么咬人的毒虫,将要掰玉米的时候就留了点心,一直是非常警惕地注意着草里的动静。
随便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陈淇狠狠往草里抽了几记,确认草里大概是没有草蛇一类的不明生物,才放心地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看见不远处一个非常显眼的身影。
奚家的这片菜地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地旁正好就装着负责给整个村子供电的总电闸。
此时那电闸箱子被人打开了,柱子上正挂着一个人,虽然被铁箱门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很轻易地就能从身形辨认出挂在这柱子上的人是谁。
傅青山踩着水泥柱上的铁片,一条手臂扒着电闸箱的顶部,另一只手伸进电箱里,正不知道在专注地修着什么。
陈淇向他走近了,担心忽然出声会吓到傅青山,让他有从柱子上掉下来的风险。也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理开始欣赏傅青山手臂和背脊用力时非常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烈日下正修着电闸的电工,确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
傅青山直到关上了电闸门,因为柱子上的铁片距离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只能低着头找合适的降落点时,才注意到正站在旁边一直盯着他修电闸的陈淇。
傅青山松开正扒在电机上的手,利落地跳到了柱子下的草地上,撑着小路从沟渠里爬上来,站到陈淇旁边,听见他问:“村里的电闸出问题了吗?”
“嗯。”傅青山点了下头说:“最近村里老是停电,我检查了一下,是有一部分线路老化了。”
“你在掰玉米?”傅青山看了眼陈淇仍然是毫无收获的篓子问。
“嗯,这不是还没开始掰就遇见你了吗。”陈淇叹了口气说:“今年的玉米收成很好,这还有一大片地没掰完呢。”
傅青山:“我帮你掰。”
不比城市里要轻松了多少,农村里也总是有一大堆活要忙,甚至是更多更累,陈淇到了这儿后简直是深有体会。
更何况还是傅青山,家里除了他一个能干的,祖父祖母都是年过七旬的人了,家里大部分的体力活都是交给他干,哪来的时间还能帮陈淇掰玉米。
陈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傅青山的好意,“谢谢,但还是不需要了,你回去忙你自己家的事吧。”
“不着急。”傅青山撇过头,已经从玉米杆上摘了两颗玉米丢进了陈淇篓子里,“我帮你摘完了这一片后再回去。”
事实上傅青山确实也比陈淇能干得多,陈淇刚摘完一篓子玉米的功夫,傅青山已经往旁边那片空地上丢了一大堆了,甚至还回家取了个篓子,帮陈淇运回去了两筐。
陈淇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家的玉米地,还让别人帮着给收了一大半。一想到剩余的进度,不免有点儿心急起来,背着那一大篓子玉米转过身,忽然有点儿中心不稳,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小路,跌进了旁边长满了深草的沟渠里。
柿子成熟时(6)
篓子里的玉米咕噜咕噜全滚进了沟渠里,陈淇感觉到手臂和腿上传来一阵刺痛,往旁边一看,竟然是一大片带刺的荆棘丛。
陈淇“嘶”了一声想要站起来,这时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傅青山忽然大声说了一声“别动!”
但已经晚了,紧接着,陈淇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更清晰剧烈的痛感,两眼一黑,朦胧地看见一条青绿色的蛇飞快蹿出了草丛,飞快顺着土坡爬上小路,还没来得及溜出草丛,就被飞快向这边赶来的傅青山用一条细韧的树枝贯穿了七寸,一瞬间没了声息。
傅青山解决了那条青蛇青蛇后,敏捷地从土坡上跳下来,半蹲在陈淇身侧,脱了他的鞋子,捏着陈淇的脚踝抬了起来。
陈淇感觉到脑子里简直哪儿都奇怪,整个人晕乎乎的,整只右脚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麻麻的一片,快要没有知觉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傅青山。”陈淇心情沉重地问。
“不会。”傅青山的极短的时间里作出了反应,一只手将背心下面的布料用力撕开一条,极紧地绑住陈淇的小腿,接着开始用力挤压陈淇被蛇咬伤的那两个洞口,言简意赅道:“不致命。”
陈淇有点儿崩溃地问:“没毒吗?那我怎么觉得那么晕啊。”
“这种蛇的毒不致命,但是致麻致幻,需要赶紧将洞口处的淤血处理出来。”
陈淇确实感觉到整个人麻麻的晕晕的,然后傅青山忽然俯下身来,像武侠剧里演的那样含住了陈淇脚踝上的伤口,一口一口将深红色的淤血吸出吐了出来。
烈日在头顶暴晒,陈淇感觉到有汗顺着额头滑到了眼睛里,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变得模糊又煎熬。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十秒又或是几分钟,总之傅青山总算是将陈淇的脚放了下来。
陈淇的视觉和感官都变得很模糊,在这一刻的听觉却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听见傅青山响在他耳边的极为急促的呼吸声,然后陈淇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悬空了,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傅青山横着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