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章如何看卫衔雪都并非有兴致的模样,但陛下的真情仿佛信手拈来,“其实朕替你打算过了,如今不是好时候让你恢复身份,你需得找些功劳傍身,所以年后朕替你物色了个差事,你去西河一趟,把前些时日呈上来的乱子平定了。”
卫衔雪忽然抬了抬眼,“西河……。”
“是,西河,那边出了人命乱子,需要京城里有人过去料理,此事朕甚至可以成全让褚寒陪你走一趟,但是……”褚章停下来沉了沉语气,“你回来之前,朕要你撇清和他的关系。”
卫衔雪忽然目光一颤,“什么?”
褚章注视着他脸色复杂的变化,“朕不信你先生没有跟你提过,你方才犹豫不决,朕听你一句父皇可以不追究,但侯府的事留了多年,还是该有一个结果。”
“阿雪。”褚章又拍了他一下,“你抬头看一眼金銮殿。”
卫衔雪深呼口气,他犹豫着抬起了头,满殿静谧,他目光所及之处灌满了烛火,下面没有人影,可高处来看空旷的大殿尽收眼底,坐上那个位子就是万人之上。
褚章见卫衔雪目光呆愣下来,他正了正色:“为君者自当仁爱,但治理天下若是只有良善,震慑朝堂尚且微末,何况四境之外,审时度势与心志坚定你先生应当教你够多,可你既要当我褚章的儿子,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你得用在刀刃上。”
空气中停了会儿,卫衔雪重新垂下了头。
“当然,你想闲散一生,朕也可以成全你。”褚章把手搭在龙椅上,“但昨夜那场祭灵台的火,不是你亲自点的吗?”
金銮殿烛火晃动,卫衔雪微沉的脸几乎明暗不分。
片刻之后他从龙椅上起来,卫衔雪重新跪下去磕了头。
“儿臣知道了。”
这话仿佛心悦诚服,但他垂下的目光好像比大殿顶上的屋瓦还冷。
卫衔雪这一日留在了宫里,宫中给他收拾了新的大殿住进去,还拨了人去伺候,下的似乎是长久安置的旨意。
旁人猜测过他的身份,可过了两日宫中开始心照不宣地不许再妄议起来,事关卫衔雪的消息便再没怎么传出宫去。
——这可算是愁到了江世子。
卫衔雪离开雪院江褚寒就搬回了侯府。
江世子从前没觉得一扇宫门这样远过,若卫衔雪只是个质子,江褚寒入宫去见他倒是轻而易举,但他成了皇子,即便如今名分上不是,他再寻他就要再三斟酌几分了。
此前两人也算是囫囵交了心的,江褚寒不是看不懂局势,卫衔雪想做的事来日里千钧一发,江世子想要托他一把不是易事,最后沉入深渊的只有他也就罢了,他不想看卫衔雪再走进什么阴霾里。
所以他踌躇几分,只敢暗里打听几句卫衔雪的情况。
卫公子这几日倒是忙,他长这么大没入过国子监,这几日偏偏去听了两日的学——这事江褚寒知道了也眼巴巴过去,可江世子赶过去没遇到人,自己听了一天的学打了半天的瞌睡,还有半日被从前的先生说教了长篇大论的尊师重道。
江褚寒不去了,又听闻卫衔雪去太医院呆了半日,他也去了,去了没见到人,给自己抓了副吃不着的破药回来。
……
总之就是见不着人,连他想找人递封书信,也没凑到合适的时候——江褚寒都怀疑是不是卫衔雪在躲着他了。
可想来不应该,许是不巧吧,但随后江褚寒从府里的大公主口中听闻卫衔雪去她那里学了骑射。
江褚寒无端有些气恼,他江世子明面上能拿得出手的不多,骑射他在一众世家公子里算得上一骑绝尘,这两年没遇到机会显露,但卫衔雪应当是知道他善于骑射的。
放着这合适相会的机会不用,卫衔雪要学没找上他,竟然去舍近求远地让大公主教他……这世间好歹还是有男女之妨的吧?
江世子男的女的都膈应,偏偏褚苑还无意地夸他,“阿雪性子温和,人又好学,只可惜身子骨有些太弱了,学学骑射对他身体好,我今日带他跑马……”
“你小子给我把心思收回去。”褚苑当了几日阿姐,江褚寒想什么他一摸就明白,“老娘孩子都有了,明日他还要来,你一道去不就行了。”
江褚寒霎时和颜悦色,褚苑却提着他后脑勺警告:“明日试试你射箭的准头,若是比不过你阿姐,我替你爹教训你。”
“……”江褚寒心道他被他爹教训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