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之中光线昏暗,透过摇曳烛火,龙王眼中倒影了?轻薄幕布上斑驳的光影,碎光点点。仿若身处昏沉迷雾之中,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迷蒙中,一张姣好?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虽有春花秋月之容,眼眸却冷若寒冰。四?目相对时,叙华衣敛了?眼中笑意,唇角的弧度勾勒的恰到好?处,挑一分太过张杨,会沦为欲念的狂人,沉一分则太过阴翳,失了?长公主?的风范。龙王看着她,坠进那双黝黑的瞳孔之中,春水暖意之下,是千万年也暖不热的磐石冷铁。她端坐时身姿窈窕,由西海地位最崇高的礼仪师者教出的体态,高贵优雅,可屹立天下不倒不灭。自?己的女儿明明就在面前,与自?己遥遥相对,可龙王却看到她临于深渊绝境,在刀锋上行走,步步为营。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冷的吓人。在肌肤触碰的一瞬间?,龙王只?觉得置身冰天雪地,满目皆是疮痍废墟。落在脖颈上的手?逐渐收紧,喉间?一股扑面而来的重压,汲取他所剩不多的空气?,龙王瞳孔放大,锦被?之下的手?微微颤抖,本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突然逗成筛子,脸色在一瞬间?青白如鬼。“父王。”叙华衣瞪着眼睛,额前青筋若隐若现,她加重了?手?下的力度,锋利的指甲掐进脖子上柔软的肌肤之中,刺破柔软,嵌入其中,顿时指尖附上一片粘稠的触感。她眯了?眯眼,忽的扯出一个笑,肌理线条僵硬奇怪,眼尾的红似乎要滴出血来,掌心里?的战栗和抵抗,化为耳边一片静谧中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她虽背光而立,但烛光仍旧从她发丝的缝隙里?投了?过来,照亮她狰狞的脸,和眼中的癫狂。疯魔之人的欲望取之不竭,一旦开始就没了?停下的办法。“父王,求你了?,你快点死吧,救救素娘,救救她哈哈哈哈,你活了?这么久,死了?也没关?系的,她还年轻,她不能死……”喃喃急促的声线飘荡在这一方天地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呵呵呵,死了?就好?了?,就不用喝那些药了?,多好?,哈哈哈哈!”紧绷的胸腔中气?韵流转四?处乱撞,眼前的事?物越发的看不真切,呲呲呲的低语从喉咙里?费力的挤出来,嘶哑的让人害怕:“不能,不,小?…小?衣,弑父,之名,罪…大恶极,不,不能是你,亲自?自?动,手?!”龙王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纤柔的手?指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临近死亡,他挣脱不开,一直无力的手?却突然有了?力气?,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虽然变得恐怖,但依旧让他心生喜悦,在眼前视线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他终于抬手?,最后一次释放法力。眼前蓦地闪过一阵白光,叙华衣所见床榻上的人骤然朝自?己抬起?了?手?,身体猛地一僵,意识早已经?下达指令,左手?拔了?鬓发间?龙母冠上的金钗划过去。她不能死,她还得救素娘!她得活着!墨发三千,洋洋洒洒。珍珠流苏碰撞之声,如环佩空鸣绝响。父女神力相接,金钗锐利削骨斩臂,血呲了?一地,而那一抹白光却没有停下,直直朝叙华衣飞了?过去。女人惊愕伫立原处,看着那抹足已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力量钻进身体之中。漆黑的看不到光亮的眼眸里?,那道?越发靠近的法术,成了?她瞳上唯一的颜色。直到——那道?法力穿过她的身体,落进床榻上男人的额头之中,半抬的手?终于无力的落下。叙华衣定在原地,因龙王嘴边的笑意而失了?魂。为何……殿外打盹的金龙眼中喷火,突然如疯了?一般四?处乱窜,用脑袋撞着龙王殿的大门,封印刻印在门上的结界震动不停。叙华衣被?这巨大的动静吵到,回了?神。金龙侍奉龙王,龙王身死它怎会不知?自?己刚刚杀气?太重,被?他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就在她正打算出门前去解决的时候,龙王眉心处生出一点暗淡的光,像有灵识一般飞出大殿,落在金龙的眉心上。世界安静了?。再无生息,金龙呆呆感受着龙王弥留之际的情况,愣在原地。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不是长公主?……为什么会如此?半晌,朝天嘶吼,声声震耳欲聋,它战栗着,颤抖着,喉咙里?嗡嗡嗡作响,压抑的痛苦外泄出来,金身回旋飞至半空之中,长尾扫过之地一片狼藉,山峦横倒,灯盏碎裂斑驳。片片金色鳞片先是散发着刺眼的光,而后从身上剥落,就像是被?生生扯下来的一样,连着血肉,露出柔软却血肉模糊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