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诧异的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中清晰可闻。
那双倒映着应天身影的眸,迷惑地微微瞪大。
他没怎么读过书,晦涩的大道理顾青云说不上来。直白浅显的处世之道,顾青云却是晓得的。
打了人不应该是打人者向被打者道歉吗?
怎地变成了苦主感恩戴德?
他英气十足的浓眉紧蹙着,面容纠结。
肉乎乎的唇倒是诚实,“谢谢。”顾青云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脸颊涨得通红。
乱糟糟的脑子,快刀斩乱麻般整理清楚。
应该的,自己应该道谢的。
应天是不一样的,他得听应天的话。
顾青云挣扎一通,极深的违和感被脑子强压下,他只能愈加笃定就是这样没错。
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打了人是道谢还是道歉都和自己没关系。
可若是应天出手打了自己,那他确实得说上一句谢谢。
毕竟他肌肉块炼得那般大,像是铁块似得。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应天用了大劲踩向自己,那想必应天的脚也是会痛的。
自己真是太坏了。
顾青云可怜巴巴地垂着眼,焦糖色的瞳孔缓缓聚焦着。他自我谴责,似无法接受自己是个这样坏的人。
“谢谢。”顾青云说得又大声了些。
他鼓足勇气看向应天,由衷觉得冷冷清清的应天真是个好人。
自己弄痛了对方的脚。
他都没让自己道歉,只是一味地让自己说句谢谢哩。
想通此点后,顾青云道谢的话吐露得更加流畅,搭配着他低垂的眉眼愧疚感十足。
“谢谢你了。”顾青云真挚道:“谢谢你踩我,应天。”
“嗯。”
应天敷衍地低低应了声,让人辨不出他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只反复用滚烫的视线,扫向顾青云那讨人厌丑脸上。
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从他那整齐修过的眉流,到他脸颊上年轻的透明絮絮,再到因顾青云抿着嘴而凹陷下的酒窝,最终定格在他那双涂抹过唇膏却仍旧显得干涩的唇上。
长睫在应天脸上投下一片阴翳,他毫无愧疚地仍端着高高在上的纡尊降贵,不客气地冷哼了声。
娱乐圈的大前辈,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演什么像什么,信手拈来浑然自成得很。
太过正经的表情能骗过所有人般自然,他在风衣口袋里对捻起发痒的手指。
兴致缺缺地开口,“你知道就好。”
应天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正经了,以至于就连他颠倒的黑白也变得极具可信度。
顾青云张了张嘴,他是个嘴笨的人,绞尽脑汁也不知要如何接下应天的这就话。更没有办法从他的表情之中,辨别出应天是否在生气。
只好紧贴着电梯站立,尽可能地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说话,应天也不吭声。
一时间,缓缓上行的电梯中,就连空气都是静默的。
直到,电梯上的数字徐徐跳转成六。
电梯镜中,应天的脸色刷地沉了下来,毫无征兆地挑剔起来:“哑巴吗你?”
“算了,还是闭嘴吧。”
应天忽又抱着胳膊嗤了声,莫名让人产生一种他在生气的错觉,又似阴阳怪气地讨伐,“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