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一丁点儿希望,却是受囚的人活下去的唯一水源。
禇赢离去后,盛轼又吩咐容朔前来。
容朔看到长兄罹患眼疾,很是着急,想要探看一番,却被寒声阻止:“跪下。”
案台上的烛火,不安地摇来晃去。
容朔没头没尾遭到当头棒喝,整个人有些发懵,但长兄让他跪,他不得不跪。容朔看到盛轼面容凝了一层薄霜,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隐隐不安:“皇兄……”
“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和震慑力,迫的容朔眸瞳一缩——盛轼是在强调君臣关系,容朔后槽牙紧了紧,仍是挂着笑:“陛下,臣一直都记得自己的本分,时刻为陛下分忧。”
“分忧?”盛轼摩挲指环的动作一顿,烛火落在他鼻影上,一抹翳色溢了出来,“你明知袭兵入城,却祸水东引,让江拂衣牵扯入局,这是为何?”
原来皇兄早就看出是他的手笔,容朔也不辩驳,光明磊落地承认是自己所为:“不利用袭兵将江拂衣引出来,如何给陛下制造机会?”
“朕的家务事,毋须你操心。”
容朔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界限、一种隔阂,盛轼竖立了一道界碑,是兄弟的界限,是君臣的界限,坦诚却不交心,同舟却不相依,他们兄弟俩是统一战线的人,却从未把后背交给对方。
容朔的心是隆冬里的寒,若是长兄能高看他一眼该多好,可他总认为他做错了。
盛轼并未在此事上纠缠不休,点到为止,转而交给他一桩任务:“明日起,潜伏入五国城,西辽王可能会有新动作。”
容朔规规矩矩地应下了。
待他离去,盛轼最后将刀九吩咐入内:“暗查容都督。”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渗透出了迥然不同的意味,李理道:“陛下是在怀疑……”
余下的后半截话,尽数湮灭在了绞索般的长夜里。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盛轼:“去办吧。”
“是。”
刀九立即下去。
凛冽的夜风裹着浓重的霜,将盛轼的衣裾吹起,在绛蓝的夜幕间飘舞。
从在马车上与她接触时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绪情不自禁地被她牵着走了,费劲心力三年找她,反而找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今夜就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她。
他需要极力隐忍,才能克制住情绪上头。当她跪在他面前,亲手为他拆下纱布时,他在想什么呢?大抵是在想,她的新名字“拂衣”,太过于残忍无情。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对于受过她恩泽的人,觉得她谦逊慈悲,在他而言,却是一把烫火,燎在了心口,烫出深不见底的窟窿,空虚、落寞、怅惘、恨意在里端安营扎寨。
同时也有失而复得的宽慰,好在,他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