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竞强轻轻摇头,说道:“不要紧,位置偏僻一点,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贺太平就不好再劝。这个儿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有礼,骨子里头,犟得一塌糊涂。他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输给了刘伟鸿那个黄口小儿。永乐县再偏,也偏不过林庆县的山区。刘伟鸿在那里搞得风生水起,还弄出一个国务院的试点,贺竞强这个时候,焉能示弱,从永乐县“撤退”?无论如何,也要搞出个模样来,盖过刘伟鸿去。
严格来说,贺竞强目前所处的政治环境,比刘伟鸿好得多了。省里地区都比较重视,也没什么人给他使绊子。贺竞强还是县委书记,大权在握,加上中央部委的支持,如果这样都搞不出成绩来,贺竞强的脸面往哪搁?
老刘家那个不着调的混账小子,悠忽之间,就成为儿子最大的对手了么?
贺太平现在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套用一句小说里经常用的话语,就是这个刘伟鸿,到底打那冒出来的!
“刘家小子发在《号角》上的那篇文章,你怎么看?”
贺太平撇开永乐县经济发展的事情,问起了眼下最“热门”的话题。事实上,贺竞强这个时候赶回首都来,名义上是跑项目,其实就是冲着刘伟鸿这篇文章来的。刘伟鸿如果不是老刘家的子弟,发表一篇这样“离经叛道”的奇文,也不会引发大家的关注。黄口孺子,危言耸听,随手摘掉他的乌纱帽也就是了,当得什么大事?
但老刘家的嫡孙,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绝对值得所有人认真对待。
贺竞强没有急着回答,拿起茶壶,慢慢为自己斟满了一杯,喝了下去,这才说道:“就事论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贺太平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这是他最欣赏贺竞强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能够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进行分析,绝不盲目冲动。
“说说看吧。”
贺太平鼓励地说道。
“嗯。他对戈尔巴乔夫性格的分析,我觉得比较到位了。这位苏联总统,确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以前升迁的道路过于顺利,基本上是一帆风顺,不到五十岁就跻身最高领导层,随后又当上了总书记。他习惯了鲜花和掌声,被权力麻痹了,认为只要自己想干的事情,就一定能干成。这样一个性格温和的理想主义者,其实不见得是一个好的领袖。”
贺竞强不徐不疾地说道,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
贺太平不置可否。这些不是刘伟鸿文章中的原话,贺竞强进行了一定的提炼加工。但是总结得很准确,根据刘伟鸿的文章来分析,在刘伟鸿笔下,戈尔巴乔夫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贺竞强与刘伟鸿在这一点上,见解很一致。一位性格温和的理想主义者,确实合适担任领袖人物。
对刘伟鸿那篇文章,贺太平看过三遍以上,印象非常深刻。
“第二个,我认为他对苏联改革的失误,也分析得比较深入。戈尔巴乔夫过于迷信自己手中的权力,有些操之过急了。政治体制改革,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就应该保证执政体系的稳固,保证社会的稳定,才能一步一步地来,这样子从上到下掀起思想大解放,只会自乱阵脚。一般的社会体系,可以放开来搞,比如经济领域的改革开放,步子可以放大一点,鼓励进行尝试。错了没关系嘛,只要大局稳定,错了可以收回来,影响并不大。但政治体系,却不能随便改,更不能大面积全方位一次性地改,那必定是会出乱子的。戈尔巴乔夫在这一点上,认识很不清醒。”
贺竞强和刘伟鸿的意见,竟然惊人地一致。
贺太平问道:“那么,他说的那个警惕野心份子呢?你又怎么看?”
贺竞强又沉思起来,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一点,我不大拿得准。叶利钦这几个人,是比较活跃,但实权不够。苏联执政党的体系还没有出现大问题,军队也还没有出现大乱,叶利钦名义上是俄罗斯总统,实际上还是个民权运动家,最多是个激进派。在苏联这种强权国家,手里没有军权,想要挑战最高领导人,难度很大。”
贺太平就笑了,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关键时刻,枪杆子还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