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给小姑娘造成什么心理压力。
做教室的土坯房较罗蓉蓉自己居住的那间房子略大一些,刘伟鸿罗志平等人走了进去,里面都是自制的桌凳,高矮不一,粗糙不堪,甚至有一些凳腿上的树皮都不曾剥去。
“刘市长,你请坐!”
罗志平紧着将一张看上去还比较结实平整的木凳搬了过来,伸出袖子擦了几下,殷勤邀客。沙山村是凉水乡所属,他也算是半个主人了。
刘伟鸿却并不坐,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罗书记,沙山村这个情况,你以前清楚吗?”
罗志平顿时头皮发麻。他最怕的就是刘伟鸿问这句话。说不清楚是不行的,沙山村就在他的治下。凉水乡一共管理着十九个行政村,现今连市长都来了,他担任三年乡党委书记,却不清楚沙山村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如果回答说自己清楚,却一直视而不见,任由这座小学校“自生自灭”,刘伟鸿若是翻了面皮,这顿训斥,又如何避免得了?
憋了一下,罗志平才吭吭哧哧地说道:“刘市长,我……我知道这个情况,但是乡里很困难,行政开支都不够,一直都是靠着市财政转移支付,实在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倘若是面对其他市里领导,罗志平不至于这样紧张。但面对刘伟鸿,他心里着实没底。对于浩阳市所有的干部而言,新市长就是一个“传奇”。二十四岁的市长,不要说见过,听说过,连想都没这么想过。完全颠覆了官场上的所有“规则”。
这段时间,大家茶余饭后聊得最多的,也是有关新市长的“新闻”。但消息来源实在太少,聊来聊去,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新市长绝对不是个二百五。一般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要烧的。谁知道刘市长的第一把火会烧在何处?
现在看来,这把火很可能烧在凉水乡,烧在他罗志平头上。
刘市长年轻气盛,正要“借人头”立威,只怕不会听他罗志平的解释。
刘伟鸿淡然说道:“罗书记,凉水乡的困难,我能理解。但是你以前有向上级领导反映过这个情况吗?书面的报告!”
山风凛冽,罗志平却只觉得冷汗湿透了脊背,低下了头,说道:“刘市长,我向你检讨……这个,都怪我平时对沙山村关心不够……”
罗志平原本还打算辩解几句的,诸如区里市里财政都紧张,反映了也没用之类。刘伟鸿身为市长,是财政当家人,应该知道。但罗志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了“深刻检讨”。
官场上,将责任推给上级领导,乃是大忌。
从来都是下级向上级负责,什么时候需要上级向下级负责了?
罗志平只希望自己诚恳的态度,能够获得刘市长的谅解,不要拿他第一个开刀。
刘伟鸿倒没有很严厉的批评他。他在夹山区工作了一年多,基层干部的难处,他很理解。罗志平的不作为,现阶段在基层干部之中算是一种普遍现象。思想观念还停留在几年乃至十几年前,很是僵化。只要上级没有命令,就很少会主动解决问题。单单责怪罗志平,于事无补。
改变干部的思想,改变他们的作风,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工程。
“虽然凉水乡的财政是比较紧张,但还是要想办法。真要是下定了决心,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比如说给他们建两间比较好一点的红砖瓦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建好之后,就能管用很多年。罗书记,这两间土砖房,实际上已经是危房了,你不觉得吗?万一塌了,那就是大事故,要追究领导责任的。另外,请个木匠,在山上砍点树木,给他们做点整齐的桌椅,也不是什么难事,花费也不大。你说是不是这样?”
刘伟鸿很有耐心地说道。
罗志平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刘市长的指示非常英明……”
刘伟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奉承,说道:“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工作中的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等待上级的指示和安排,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做到最好。改变不是天翻地覆,而是一点一滴地发生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梦想一夜之间,就将所有难题都解决,那个不现实。但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