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如意当令官,张德华连续两张牙牌都是和牌,红霞心直口快,抢先帮张德华对出“夫唱妇随真和合”和“三年抱俩笑呵呵”的酒令。
原本出嫁前夜沉闷哀伤的送别酒场面,经过红霞这么笑笑闹闹的,一下子就把气氛换成了欢乐的场面,最后大家宾主尽欢,兴尽而归,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尤其是席面上的各个千金小姐在出嫁之后,面对生活的琐碎和一地鸡毛,这个夜晚就更难得了,是所有人美好的回忆。
现在,王延林看着活泼的红霞似乎也要被这个百年国公府吸干了生机和快乐,很是难受,她和红霞并不熟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红霞,就静静的听红霞倾诉,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要红霞换下泪透的帕子。
等红霞哭声渐渐停下来,王延林说道:“我在南京也有房子铺子和田地,以后我常来南京住着,和你来往起来。你放心,我这个人并非那种眼里只有身份门第的势利之辈,我愿意交往的人,别人背后怎么议论我是不在乎的,否则我不会和如意通信那么久。”
红霞止了泪,提笔写下一封给胭脂和如意的信,交给了王延林,“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隐瞒,也不能再逃避了,免得如意和胭脂担心。路我已经选好了,就会竭尽全力走到底,我童红霞不会轻易认输。”
从南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除了王延林给如意的信、红霞给如意胭脂的信,还有红霞送给胭脂和赵铁柱的贺礼。
这些东西,如意都要如意娘送到枫园胭脂那里。
胭脂看了信,眼睛又哭肿了,写了给红霞的回信,安慰她无论走选择那条路,她们都是永远的朋友、永远的后盾。
三月初八,赵铁柱嫁入枫园,和胭脂结为夫妻,去礼部为胭脂请封了六品安人的诰命。
春去夏来,秋去冬回,眨眼又是一年,到了正德十四年,通州港的运河解冻,桃红又是一年春。
鹅姐数着日子,今年鹅姐夫和杨数应该能回来了,就跟通州宝源店塌房的曹鼎夫妻打了个招呼,只要看到鹅姐夫等人到了港口,就立刻派人骑着快马来京城报信。
颐园,如意收到了王延林的信,信中有个好消息,红霞有孕了,且身体健康,胎儿过了四个月,红霞怀像和胃口都很好,已经不吐了。红霞抢先在郑姨娘之前怀孕,离她的目标近了一步。王延林经常去魏国公府看望红霞。
棉花胡同的山东菜馆里,钱帚儿也在写信,不过,她是模仿了东府侯爷的笔迹写的,写给远在江西的宁王,无非是说皇上至今无子嗣,侯爷最欣赏宁王,只要有机会见到姐姐张太后,就一直在张太后面前说宁王好话云云。
写完之后,钱帚儿去了卧室,东府侯爷已经被她灌醉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钱帚儿熟练从东府侯爷身上摸出了他的印章,按在印泥上,盖在信纸的末尾。
大功告成,这封伪造的东府侯爷书信让钱帚儿又得到了五百两金子!
宁王的幕僚拿了信,不肯走,跟钱帚儿说道:“单是侯爷的信还不够,听说张太后最听她母亲张家老祖宗的话。夫人要是能够说动张家老祖宗在张太后面前给宁王说话,让太后娘娘着手从宗室里挑选皇室血脉过继子嗣,宁王愿意出十万两银子。”
“这个嘛……难。”钱帚儿说道:“不是侯爷不想挣这个钱,实则我们侯爷在老祖宗那里说不上话,你既然能够打听到我这里,应该早就摸清了我们侯爷在家里是怎么回事。老祖宗偏心眼,喜欢小儿子,不喜欢大儿子。喜欢小儿媳妇,不喜欢大儿媳妇。”
“就是大过年的,我们侯爷给老祖宗磕头拜年,也是隔着帘子,轻易见不得面。我看将来啊,老祖宗手里的好东西都归了西府,我们侯爷什么都捞不着。”
听到钱帚儿诉苦,宁王幕僚笑道:“虽说老祖宗偏心,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西府侯爷那边,看大门的守的紧,连我们求见的请帖都送不进去。还是东府侯爷平易近人,把我们当个人看。当母亲多有偏心小儿子的,但毕竟是亲生的,只要侯爷做个听话服软孝子的样子,老祖宗那有不喜欢的。”
钱帚儿哈哈笑道:“说的也是,毕竟是亲生母子,只是我们家侯爷性格倔强,不肯做低伏小。”
宁王幕僚说道:“只要夫人的枕头风吹的猛,侯爷定会回心转意。十万两银子的酬劳我们先付一半,只要夫人肯答应帮忙,钱不是问题。”
钱帚儿做出一副贪财势利的样子,听到先给一半银子,立刻转变了态度,“我想一想,怎么说动侯爷……或许见到了那五万两银子,我就想出法子来了。”
宁王幕僚一听,赶紧去筹钱,第三天就把五万两银子送到了山东菜馆钱帚儿手里。
钱帚儿清点了数目,说道:“近年来,宁王殿下送给我们侯爷的礼物差不多有十五万两的数目,宁王应该不会把宝都押在我们侯爷这里吧,也在给京城其他达官贵人们送钱是不是?冒昧问一句,宁王殿下从那里搞来这么多钱?”
宁王幕僚笑道:“这个就不劳烦夫人操心了,江西物产丰富,有水路长江,还有像大海一样广阔的湖泊。剩下那五万两我们绝不赖账。”
钱帚儿心想,宁王巨额钱财来路不明,肯定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不义之财,这些不义之财我以侯爷的名义收下来,将来必定会给张家惹来大祸。
可是侯爷这个出了名的废物影响必定有限,据说他当年在宫里调戏宫女都没事,万一这回又让他逃脱了罪责……张家老祖宗的话一言九鼎,她的信更有价值,所以宁王出价是平时的十倍。
当年钱帚儿通过五戒那里得知如意是老祖宗的笔替,可是,如意把悬赏榜文抄录了好几百张,手都抄酸了,字迹当不如代替老祖宗写信的时候漂亮工整,只是稍微好看一点的小楷而已,跟她平心静气代替老祖宗写信的字迹比起来,就是李鬼和李逵的区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可是,钱帚儿也从东府侯爷这里得知,老祖宗自从一次中风之后,头和手脚就不知觉的颤抖,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只能用勺。
一个老年病人的字迹当然不如以前好看,也是实属正常。可是,即使字迹能够蒙混过关,关键的印章,钱帚儿连门都摸不到!
她可以把侯爷灌醉,偷摸摸拿出侯爷的印章盖在信上,足可以假乱真,但是老祖宗的印章她去那弄?
曾经,钱帚儿向如意提议,要如意当她的眼睛和耳朵,被如意严词拒绝了。
颐园松鹤堂平日有王嬷嬷、芙蓉、来寿家的这三个厉害人物管着,水泼不进,就像一个刺猬,无从下口。
钱帚儿的枕头风吹到东府侯爷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她无法把手伸到颐园去。
但钱帚儿一定要把张家绑到宁王这艘船上去。
怎么办呢?钱帚儿想到一个人,东府三少爷张宗翔。
这个不受重视的东府庶子这些年就像她和侯爷养的一条哈巴狗儿,只要平日把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丢给他,他就非常听话,摇尾乞钱。
这些年张宗翔也娶妻了,妻子是勋贵出身,家里世袭千户,是个庶出,两人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张宗翔总觉得妻子的陪嫁太寒碜了——其实正常来说一点都不少,只是张宗翔看两个嫡出哥哥的妻子陪嫁丰厚,张家三千金的陪嫁个个都超过十万之巨,相比而言,张宗翔妻子的陪嫁就显得很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