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帝双目微瞠。
大殿上一时安静下来。
这话从荆屹口中说出,众人心里不免存疑,但若是姬焐亲口承认了,大抵便有七八分可信。
屏风后,沈雪枫微微张着嘴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姬灵落在他手上的把柄。
怪不得,怪不得姬灵这些年都不敢与他做对了,自两人从琗华山回去之后,她便有些畏首畏尾,害怕姬焐不说,平时顶撞了自己,还愿意给自己道歉。
乾封帝望着姬焐,忽觉心里一阵绞痛,喘息声加重着瘫软下去,幸而净苍一把扶住了他。
姬长燃冷哼道:“如今二弟和十妹都死了,死无对证之事,如何能证明是真的?父皇还需严查才是。”
“不必严查,”江宿柳打断,“二皇子是我亲自看着入棺的,他的尸体上的确有诸多蹊跷,只是当时没有线索,无从下手。”
净苍又取出药瓶来给乾封帝喂了些药丸,后者面色稍稍转好,但仍死死盯着江宿柳没有言语。
“我知道陛下想借十公主入殓一事杀我,是怕我将皇室的诸多秘密说出去,”江宿柳冷静地望着他,“昔日入朝时,我在陛下面前起誓,自废武功,不问前程,只做陛下的匕首。”
这么多年来为了消除乾封帝的疑虑,他放弃了自己喜好、官途、名声,乾封帝要他娶谁便娶谁,要他杀谁便杀谁,甚至还将自己贪污的银钱证据堂而皇之地放在府中书房,只待乾封帝派人来取。
“可惜,不论我做什么,陛下都不再像当初那样信任我,”江宿柳摇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活下去,陛下却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荆屹听了,连忙道:“除了君臣离心、滥杀无辜臣子,陛下您不顾旱灾执意来东都避暑玩乐亦有违为君之理,洛阳外各地大旱四起,多少灾民如今仍处水火之中,陛下昔年对任氏豢养的流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年又如此不顾灾情,这亦不是明君之道!”
乾封帝仍恍惚着,好像没听他们讲话一般,只是盯着姬灵的棺木,不知在想什么。
他缓缓偏过头,浑浊的目光望向荆屹:“所以,你要为了一个宰相起兵造反?”
“……”荆屹略微一怔。
外面的兵马的确是他的,也并无任何人怂恿他。但这只是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法子,若是让他手刃皇帝,他亦有些犹豫。
他不想造反,他只是想兵谏、救回江宿柳的命,让皇帝警醒一些!
就在这时,乾封帝忽地口吐黑血,扶着身旁的棺材倒了下去,睁着眼睛,好似没了气息。
荆屹吓了一跳,便立刻听姬长燃道:“小郡爷勾结太子弑君,人证物证俱在,来人!给我拿下!”
荆屹彻底慌了。
他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今夜是多么地荒唐、冲动!于是当即望向江宿柳:“江大人——我——我没有弑君造反的意图……”
江宿柳连忙安抚道:“我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后殿忽地步出一队兵马,迅速将大殿上的几人包围起来,门外又响起后宫女眷的说话声及脚步声,江宿柳望了眼殿上的姬焐,意识到他们被姬长燃算计了。
“有这么多人作证,太子,你与小郡爷谋权篡位可是板上钉钉之事。”姬长燃微微一笑。
姬焐望了眼殿外的天色,幽幽说道:“孤今天可从来没出现在这座大殿上,皇兄与几位大人不要冤枉了我。”
说罢,他持着伞,向殿外走去。
姬长燃眼疾手快:“来人,拦住他!”当即甩下折扇,立刻抽出腰间的武器追了上去。
江宿柳推了荆屹一把:“快去保护殿下!”
沈雪枫躲在屏风后胆战心惊,听着冷兵器相撞发出的锐鸣,十分想看一眼当前的战况,但又怕自己引姬焐分心。
正当他天人交战,屏风后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勾着银线的玄色衣袂出现在他眼前,沈雪枫抬头望去,就见姬焐面无表情地睥睨着他。
“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