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远离他的鼓凳上坐下,淡淡地说:「我叫她走,不是为了挤出空地,好来服侍你,要洗你自己洗。我生气,不是生气你带回来一个人,也不是担心你会被别的女人勾走。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你待我是什么心。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这罪名可不轻!
他抹了一把脸,不敢再糊弄,两脚对搓,胡乱一擦,光脚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诚诚恳恳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温柔丶善良丶大度丶聪慧,胆大心又细……」
「不,你心里并不认同这些。」
他抬起手要立誓。
她把它拨开,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慌什么?」
他垂眸避开。
她跟着蹲下,上手夹住他的脸,眼对眼说:「你究竟在做什么?不要扯那些不能说的藉口,从前再要紧丶再机密的事,你都会跟我说,从来不担心我往外说去。」
他仍旧不肯说。
她失望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人留在杜康巷住了五六天,才送去那边解褚大人的燃眉之急?」
他慌道:「你听我说,真不是金屋藏娇那样的龌龊,我只是……」
「我知道,是你不知道!既然我们都知道要打仗,马必不可少,你见识过那姑娘的厉害,怎么会舍得不用这个消息?我早告诉过你,我相信你,不会乱吃醋,只盼着有机会能替你报答她。可你不相信我,明明是清白的,却不敢告诉我!」
她看起来伤心极了,他既心疼又懊悔,不得不说了实话:「不,我不是怀疑你!我知道你心疼人,尤其是吃过苦的姑娘家。我拿她去立自己的功,怕你认定我奸诈,唯利是图。」
「她有说不愿意吗,是你强迫她答应的吗?」
他猛摇头,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她说做梦都想为那样的大英雄出力,她喜欢养马驯马,没有一丝不情愿!」
「那我为何要生气?」
他哑口无言。
她松开手,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问:「你还是不想说吗?那我来说,你以为我天天待在家里,枯等着你回来?不是的。你们那些帐,我都帮你理好了,放在架子上,封皮上有大字,你瞟一眼就能知道。你留在家里的银子,被我花掉了大半,买了糙米陈米和甘薯丁,剩下的换成了料豆丶苜蓿干草,囤在四个地方。阿代知道,小留也知道,可你没有空停下来听我们说一句。」
她这么聪明,迟早要发觉的,自告还是揭发,他分得清利害,走过来,左手抱人,右手关门。
「我都告诉你,你能不能……」
他想讨块免死金牌再说,见她听后脸色更差,不敢再拖延了,改口道:「你先坐着,说来话长,站久了腿酸。」
她轻吐一口气,倒回去坐好,顺手帮他兑了杯温茶水。
他可是戴罪之身,哪敢受用,挨着她坐下,把茶碗拿起来,喂到她嘴边,给她润润嗓子,再把剩下的喝干,赶紧请罪:「天下一乱,有钱人最怕死,都忙着藏家当。存银存粮,最富裕的就是他们。」
她七窍玲珑,一听就明白了,「抢他们的?」
「呃……接镖,也劫镖。你别生气,不会抢精光,给他们留了活命的粮……」
她没有生气,很平静地答:「不是巨富,你不会动。我没跟着去,但我知道你会怎么行事:先接镖,查看他们品行,再挑那些为富不仁的下手,拿来做救国安民的事,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不过是多绕了一道弯而已。既然是行善,我当然不会生气!你就是因为这个而难以启口,一直躲着我?」
她摇头,缓缓说:「我亲手杀了赵曨,按律是犯了法,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可饶恕,也不可能为杀他而偿命。他就该死!」
他听得目瞪口呆,拍着脑门,大笑道:「你骂得好!是我错了,你打我吧,掐嫩肉也行!」
第135章卑者
不见喜色,只有凝重。
不会连那个也猜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