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四,营中有外人,轻举妄动,会害了大家。东泰传了信,我拿来给你看,王姑娘他们是不是去那边找赵兄弟了?」
「她们比你英勇,想到什么就去做了。你应该知道,我一个下堂妇,手里能有多少?这些钱,大头是妹夫送回来的,他们在前边为你出生入死,你在这贪生怕死,甚好。」
「阿四,我们好好说话。我不是怕事,是要先肃清了,再全力进军一举拿下。已经查出来一些,牵扯到了你这边的人。」
「谁?」
褚颀踟躇这会,婉如掀起帐帘进来,着急道:「姑娘,秀娟不见了!」
赵西辞捏着额头缓解头痛,「你先出去!」
婉如着急,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
婉如退出去,赵西辞看着褚颀,压声问:「她做什么了?」
褚颀摇头,皱眉道:「不是姑娘家,是你先前那护卫。」
「梁武?」
褚颀默认了,接着说:「一条藤扯出来七个,有我的旧部下,还有招来的人。」
赵西辞长吐气,坐下,拍着帐本,冷声说:「天不应你的时,人也不和,你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众望所归了?褚颀,实话告诉你,这些大笔的银子,都是打劫来的。你早就上了贼船,不干不净了!」
褚颀脸色大变。
她懒得再看他,哼一声,接着说:「我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不借势做买卖,捅破天也只能挣那么些,还要防着被人盯上,无故查封查扣。贼老天又不会下银子雨,哪来的百万千万?国库常年是空的,税上还有大亏空,百姓辛苦劳作一辈子,穷得呕血。钱和粮究竟去了哪,你心里能不清楚?要救国救民,不找霸了钱粮的人拿,难道靠你的清高就能养活这几万兵,拿你的良心就能赈抚遭灾的百姓?」
她朝指尖一吹,轻蔑道:「金中书,银主事
花钱买官
,小孩都知道的故事。几十两一乡官,几千两一京官,不要本钱,不怕压货,不用看老天脸色,比我们的买卖好做多了。抢一个酆通判,得了金银珠宝共四十七箱,光是搬这些东西,就把兄弟们累得够呛,听说老家还有良田几千亩。他卖光祖业捐的官,三年做到通判,十年就发达成了这样。敢问褚大人,这六品的官,年俸是多少?还有这买粮的事,也怪有意思的:百姓都快饿死了,各地官衙粮仓发不出米,那些大人的侄子丶舅子丶外甥……个个喊得起上万斤,甚至十万百万的数,说的是要多少有多少。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你想听哪样?」
他站起,又在她的失望中坐下。他抹一把脸,痛苦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以为你清清白白,做好表率,这天下就能干干净净了?酆长达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贪腐,可没有因为沐了你的光芒就冰清玉洁。是,是我们抢了他的家当,你这是要为他主持公道吗?」
「不是!他该死。你跟我说实话,抢官粮的事,有没有……」
她气到发抖,恨道:「滚出去!」
褚颀回神,急道:「阿四,是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是贼,玷污了您,就不高攀了!」
他不滚,她滚。
褚颀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那么骄傲的人,头一回伤心到站不住。
懊悔丶心痛,全涌了上来。他伸手想拉住她,她早预料到了,右手一抬,割下半边袖子,将匕首随意一抛,快步冲了出去。
他十分清楚她的脾气,不敢动蛮力阻拦,只能失神地喊:「阿四,阿四……西辞……」
下了台,这戏就不用再唱了。
赵西辞用那好袖子往脸上一扫,抓紧办事去。她先找了红衣,问了秀娟的行踪,而后赶去配药房,把婉如扶到椅子上坐好了,再问:「梁武最近见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
婉如伸手去够茶碗。
赵西辞帮她端来,拿掉盖,喂到她嘴边。
婉如连饮三口,深吸气后,先问再答:「我还能跟着你吗?还有这里的事,我舍不得丢下,想留在伤兵营接着干,我敢缝脑袋了,肚肠也想试试。他心急要建功立业,一直待在前营,我有一阵没见过他了。」
「我们是姐妹,当然能在一起。你仔细想想,想和离,还是守寡?」
婉如将手轻按在小腹上,颤着声问:「他闯了多大的祸?」
「还不清楚。兴许是被蒙蔽了,不小心牵扯了进来。」
婉如迅速镇定下来,斩钉截铁道:「查清楚以后,该怎样便怎样。不要额外做什么,姑娘,真不用,我什么都不怕。我认得字,会管事,会配药能缝合……我有本事,还有你们,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