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辅成有些意兴阑珊,懒得再折腾了,打算回家种地去了。”
林辅成意识到了没有什么命运的馈赠,只有暗中标好的价格后,对著书立说的事儿,不再执着,准备放弃了,这种考虑也是为了保命,鬼知道这些给他银子的牛鬼蛇神们,是不是包藏祸心?
“这是最新一期的逍遥逸闻,林辅成说打算休刊了。”冯保呈送了今天的逍遥逸闻,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期的逍遥逸闻了。
内容是关于小钱害民以及江南奴变的内容,他到最后,还在为大明人人有使用良币的自由,人生而自由,奔波声。
林辅成并不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他的很多想法,都很不成熟,甚至在实践中是幼稚的,可是他还是用自己所学,为大明变得更好而努力。
这已经过了大部分的杂报的笔正了了,毕竟绝大多数的杂报,都是遮奢户的喉舌。
被人包养是没资格谈独立自主的,因为无法获利,这些杂报都是谁给钱就说什么。
林辅成的逍遥逸闻,朱翊钧还是很爱看的,这么休刊极为可惜。
“林大师可惜了,让缇帅清街,朕过去一趟。”朱翊钧打算亲自前往,不过身份是奉国公府上家人黄公子,朱翊钧打算亲自去投资,林辅成的自由派他的主张,大部分都有借鉴意义。
朱翊钧不是第一个到的,大明阔少王谦,比朱翊钧还早来了一些,这刚走到门前,就碰到了。
“哎呦,王大公子这是闻着钱的味道就扑过来了?”朱翊钧看着恭敬行礼的王谦,就乐呵呵的问道。
王谦赶忙俯说道:“就是有点想法而已,过来碰碰运气。”
这还真的是巧遇,不是王谦故意来这里偶遇皇帝的,王谦是来谈买卖的,在他看来,《逍遥逸闻》,有利可图。
“黄公子,许久不见,仍然是风采依旧。”林辅成是绝无资格见到皇帝的,所以他还是不知道黄公子就是皇帝这件事,当初西山大觉寺聚谈,黄公子和王公子是唯二留下的人,而且黄公子的嚣张跋扈,反倒是让林辅成对自由二字理解更深了一些。
朱翊钧笑着说道:“林大师客气了。”
“都是贵客,进去说吧。”林辅成在前面带路,将贵公子们带入了书房,林辅成令人看茶后,有些颓然的说道:“这临行之前,还有二位贵客前来,真的是蓬荜生辉,承蒙贵客错爱了。”
“钱的事儿,对我们而言,不是问题。”王谦倒不是说大话,他真的觉得有利可图,逍遥逸闻的销量其实已经收支平衡,再创办新的书坊,再各大城铺开之后,再加上广告,回报绝对丰厚。
到时候,谁再鼓噪风力舆论,王谦就跟他们对轰!
在王谦看来,这风力舆论不就是钱的事儿吗?他有的是!
林辅成摇头说道:“实乃是江郎才尽了,肚子里就这点东西,都倒完了,也不算是白白入京一次。”
“是有什么顾虑吗?”朱翊钧有些奇怪的问道。
林辅成带着几分尴尬说道:“江南奴变,朝廷必有动作,本来只是想避避风头,但后来想了想,还不如直接关门歇业,省的惹人耻笑,我推崇自由,结果到头来,我也不过是别人养的狗而已,这还有什么可推崇的呢?”
这就是让林辅成最难接受的事实,他之前在松江、在南衙推广松江学派,所到之处,都是竭诚欢迎,每次聚谈都是无数人聚集,让林辅成由衷的自豪,但这种火热和热情,其实都是有心为之,为朝廷的政令分辩了几句,立刻遭到了遗弃。
推崇自由的人,本身就不是自由的,这是何等的怪谈,他推崇的所谓自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妄,也是林辅成如此心灰意冷的根本原因。
一切都是假的!
从一切的开始,他林辅成就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丑!
他还不自知,反而洋洋得意。
“原来如此。”朱翊钧了然,他想了想对着冯保耳语了两声,小黄门走了出去,去取一本邸报。
林辅成不是找不到钱了,以逍遥逸闻的销量,他完全可以接受西土城遮奢户的钱,西土城遮奢户们也拿林辅成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他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他的光德书坊已经收支平衡甚至可以部分盈利了。
但他的道心碎了,对自由的信仰也崩塌了,这就是他想要离开的根本原因。
君子是知耻的,知耻,谓有羞恶知荣辱之心,知道羞愧和荣辱的时候,人就会有自尊,人有了自尊才会自由,这是林辅成讲个人自由的时候,要提倡的。
显然,林辅成输给了自己的学问,行者,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虚伪;而卒无所得矣。
在人生道路上行走着的人啊,如果做事的时候,不是忠于自己的认知,不是忠于自己的灵性,那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虚伪的,并且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这就是林辅成为何要走的原因,在学问一道上,他已经无法确定我是谁这个问题了。
“其实林大师没必要妄自菲薄。”朱翊钧拿过来了一本邸报,翻到了他要的那一页,递给了林辅成说道:“这是辽东巡抚侯于赵提出的,一个大明皆为王民的主张。”
这是基于平等的基础上,解决辽东问题的纲领。
林辅成看了片刻摇头说道:“我看过这份邸报,这不就是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的华夷之辨吗?根据我的考证,这不是出自《论语》,而是元儒许衡,为解释胡元入主中原的曲解,为了胡元统治解释罢了。”“当初金国儒生郝经,也有类似言谈,曰: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