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得知如此后,便写信交给了她和韩子毅早早定下的联络人。可是一连三天过去,韩子毅那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三天,龙椿住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饭店里。这间饭店只有四五个房间,龙椿住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眼下是十二点一刻,龙椿复又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她已经足足等了韩子毅七十二个小时了。三天时间,如果韩子毅收到了自己的消息,却迟迟无法给出回应。那么就说明,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如果他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那就说明他已经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了。这比遇到麻烦更糟糕。龙椿在小小的饭店房间里预想了一百种坏情况。又一次一次的推翻这些坏情况,逼着自己往好处想。说实话,她前半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殚精竭虑过。便是给杨梅找大夫那会儿,她也没有这样。她总是乐观的觉得,梅梅是能活下来的,可后来现实给了她一个瓷实的大嘴巴。于是现在她就不敢乐观了。龙椿在床上躺的心慌,不由伸手砸了砸自己的心口。见毫无效用后,她又起身去了洗漱间。龙椿光着身子站在了莲蓬头下,又扭开水龙头,狠狠给自己冲了一场冷水澡。直到她白皙的皮肤被冷水激的通红后,龙椿才面无表情的走出了花洒下。她似是觉不到冷一般,一边拿毛巾给自己擦身子,一边又换上了长裤衬衣。龙椿觉得自己不能窝在这里了。再这么等下去,她来南京就没有意义了。一刻钟后,龙椿走到了饭店楼下。饭店一楼内有个小餐厅,餐厅内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位食客。龙椿睨了一眼那些食客,见无人盯梢后,转身便向着门外走去。她等不了了,她要再去一次陆公馆。倘或运气好的话,她会和上次一样全身而退。运气不好的话不会的,她运气一向都蛮好的,龙椿如是想。半个钟头后,龙椿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嘴里咬着一颗半死不活的烟。拉黄包车的小伙计见她面色不善,便也不敢说话。龙椿掏钱付了车费后,便独自走进了一条暗巷里,一根接一根的抽起了烟。刚才她让黄包车拉着她,绕着木棉大街外围的公馆洋楼晃了一圈。如此勘察一番地形,她才好决定要不要二进宫。结果不晃不知道,原本只埋了碎玻璃防贼的高墙,如今已经拉上了高压电网。龙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见那上面疤痕密布,有些地方连掌纹也不见。上次她爬这墙头的时候,两只手心就被划了个稀碎。但好在她不是很怕疼,是以还能一鼓作气的冲进去。可电网这个东西是会要人命的。龙椿咬着烟,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她那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在时代的更迭面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她身手再好,也是没法翻过通着电的铁丝网。她挥刀再快,也没法比子弹更快。罕见的,龙椿居然灰心丧气起来。她一向是个偏好实干的人,很少会为什么事情伤春悲秋。便是真的到了伤春悲秋的时候,她也能咬着牙熬过那一阵心痛。再抬头挺胸的把日子过下去。可今天,龙椿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灰心,委屈,和无望。灰心的是她只是个凡人,她无法神乎其技的通过重重封锁,见到她真正想念的人。委屈的则是,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让韩子毅留在南京,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她想起那天在南京饭店他搂着身穿白纱裙的新娘,两人看起来是那样的登对。若问那场婚礼的唯一不和谐处,好似就只有她留在韩子毅脸上的疤痕。龙椿抽了一下鼻子,丢开了手上的烟蒂,随后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她哭了。没有出声,只是干抹眼泪。龙椿原以为自己掉上两滴眼泪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她这一哭,眼泪竟掉了个没完没了。她心里装着的事太多了。关阳林对她的所做所为,韩子毅现如今的处境,柑子府的何去何从。以及近在眼前的,望不到头的,永无宁日的战争。想到这里,龙椿一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她仍是没有哭出声,只是呼吸明显急促,发出一点微弱的动静。恍惚间,暗巷里响起几步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龙椿听出了那是谁的脚步声,她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抬眼看向眼前被眼泪模糊成一团斑斓的人,直直向自己走来。黑暗中,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上了龙椿的脸。他替她擦干了眼泪,又将她整个的抱进怀里,用自己全部的体温捂热了她冰凉的身体。“亏得你哭了几声,叫我以为巷子里有猫,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龙椿红着眼抬起头,借着巷子外的一点霓虹光彩看向韩子毅。只一眼,她便看出了他的消瘦。龙椿复又低下头去,她原本是有许多话要跟韩子毅说的,可等真的见到了这个人。她最想说的话,居然只是一句委屈的抱怨。“那个电网,拦着我,我进不去,见不到你”韩子毅本以为自己已经打药打的没有了情绪。可当龙椿说完这句话后,他所有的情绪便一并决了堤。他紧紧将龙椿抱进怀里,整个人颤抖到几近破碎。“不是你的错”龙椿用力的摇头,竟是再也憋不住哭腔了。她哽咽着,只说:“我没有办法了”韩子毅无法确切形容自己这一刻感受到的心痛。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什么叫做“无助”。:()春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