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船几乎一样,只有船上小人站位不同,这是他出海时,在一座海岛之上,花重金购得。
高安公主接过一只小船,拿在手心把玩,爱不释手。
义阳公主向李吉道了声谢,将挂饰收好,来到高安公主身边,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阿姊,你干嘛打我?」高安公主一脸困惑。
义阳公主表情严肃,道:「我帮你醒醒脑子,省得你只记得自个的事。你忘了小祥了吗?」
高安公主「啊」了一声,这才想了起来,朝李吉道:「阿兄,你以前在宫中,是不是有个叫小祥的内侍朋友?」
李吉怔了怔,想要说他不是我朋友,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对方毕竟也算帮过他,便道:「他怎么了?」
高安公主道:「他快死了,还说想在死前见你一面。」
李吉吃了一惊,道:「他只比我大两岁,怎会突然……」
高安公主皱眉道:「我派人打听过,好像是因为他犯了宵禁,被金吾卫抓到,打了二十棍,后来内侍监又打了五十棍,养了几个月,伤势不见好,这才派人来找我。」
「我听是你朋友,就去瞧了瞧他,还请了御医帮他看病,可他吃了御医的药后,刚有好转,又因呕血,导致病情恶化,只说临死前,想见你一面。」
「幸亏你回来了,若是再晚回一个月,他只怕就等不到你了。」
李吉深吸一口气,问道:「他人在哪?」
高安公主道:「奚官局。」
内侍监一共有六局,奚官局是掌奚隶丶工役丶宫官之品的机构。
简单来说,他们没资格伺候皇帝嫔妃,服务的是宫中内侍和宫人,在六局之中,地位最低。
倘若宫人病了,由他们负责抓药照顾,宫人死了,由他们处理后事。
因为宫人们很多都没有亲人,高品宫人死后,守灵和祭祀,也由奚官局的人负责。
小祥是内仆局典事,级别和三等文吏差不多。
他才刚过二十,便担任这个职位,在后宫算是混的不错的。
而且内侍出宫办事时,通常代表皇家,威风八面,像他这种内典事,出宫办事时,遇到七品官员,人家也对他客客气气。
当初李吉进宫时,便和小祥是同一批。
小祥年纪比他大,能说会道,懂得拍马屁,所以地位一直高于小吉。
两人同在内侍监时,其实并无太深交情。
李吉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交流,小祥也只顾着讨好上司,不会与他多说话。
不过与其他欺负李吉的内侍相比,小祥算对他不错的了。
李吉为了抄录曲谱,曾试着找其他内侍,讨要一些不用的废纸。
别人都不给他,只有小祥给了他。
便是因为这小小一个善举,让李吉记在心中,这才决定来看他。
小祥正躺在奚官局的一间小屋子里,脸色苍白,面皮蜡黄,额头发黑,两眼有如烟熏,黯淡无光,一看便知命不久矣。
今日是岁末最后一日,宫廷各处都充满了喜庆氛围,唯有小祥的屋子与世隔绝,仿佛另一处天地。
高安公主刚一进屋,便打了个寒颤,抱着手臂,嘟囔道:「怎么冷飕飕的?」
李吉道:「那你在外面等着。」
高安公主却不肯,非要跟着他进去。
两人进入屋内,闻到一阵苦涩的药味,药味之中,又夹杂着一股臭鸡蛋味。
高安公主捏住鼻子,发现越靠近小祥,臭味就越重,也不知他多久没有清洗身子了,便远远站着。
李吉却毫不介意,慢慢走到床边,瞧见小祥此时模样后,不由回想起当年在宫中的经历,心中充满酸楚。
小祥怔怔望着他,过了好半晌,才感叹一声,道:「吴王殿下,我知道当年对你不好,如今悔之莫及,只求你……咳咳……」剧烈咳嗽起来。
李吉握住他手,等他咳完之后,说道:「不,当年是我自己不与旁人说话,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