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龙袍么?”江临言阖了眼,“可为师若只想要一身道袍呢?”
浓睫于李迹常面上打下朦朦胧胧一层灰,他并未回答前话,只淡笑道:“您可是受朝廷招安了?怎么会来了边关?”
“剿匪一事闹得太大,被魏盛熠逮着了,没法子,来就来呗,我乖徒在这儿呢,不去白不去!”
李迹常闷笑一声:“来日师徒变君臣,又是不能常见了。”
江临言哈哈大笑:“说不准呢!兴许过不了几月,为师就葬在你这儿了。”
李迹常盯着那江临言说:“呸呸呸!您同心肝儿师徒俩,一个说要入赘,一个说要葬在这儿,尽说些妄自菲薄的!”
“你既不要为师葬在你这儿,也不要心肝儿入赘你家,那为师来日把你俩拉进宫来养作男宠罢,咱仨天天窝在后宫下棋。”
“光下棋不得劲儿,再吃吃酒罢?”李迹常笑说,“不然不够醉生梦死。”
江临言点点头:“有道理,来日史册上咱仨名字并列啊,写个荒淫无道——千古昏帝。”
李迹常笑着补充:“师兄弟共侍一夫——万年妖臣。”
他二人笑得开怀,却倏地在某一时刻不约而同地止了笑。
碗沿的乳茶珠凝在一处,落回碗底。
江临言拍了他的肩出去,说:
“续舟,你说诳时,颦眉总无意间将左眉梢压低。”
桃花郎
沈长思恋榻,榻不熟睡不好。今儿换了个地方,自然是死活睡不着。好容易睡了,三更半夜又被要命的魇梦给惊醒。
他被嚇得直喘气,那辛庄明却躺着凉席睡得安稳。
辛庄明同他不大一样,是点烛睡不好,非把烛熄尽不可。夜晚这帐子里黑不溜秋,没了月光照拂比外头更暗些。沈长思将汗湿的碎发别至耳后,只艰难地摸黑去倾了杯水吃。
水自喉结滚下,他的心也随着旧忆蓦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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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
魏·缱都
剿匪事成,沈长思奉旨归京。然其受召入宫却不是在那群臣俯拜的早朝,而是打更人敲锣的亥时。
南边正逢梅雨时节,见雨要比见日月多得多。外头风雨飘摇,殿里却温香暖和。魏盛熠高坐龙椅,昔日长袍官朗声进谏的朝堂被勾栏里头的低贱身子给填满。
听不着朝拜之音,只闻筝鸣,身姿妖娆的舞姬将足尖落在昔日群臣膝跪之地。那群肠肥脑满的闲大人高举着酒杯,靡靡之音将人的硬骨头都给催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