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夜,某巨大庄园的一角,一幢白色老旧建筑当中。
“宁医生到了!”
随着房门打开,雨水随着大风淋湿了一楼的旧木地板。跟着风雨进来了两个人,前者是个少年,披着的斗篷已经半湿;后面跟着的高挑男人拎着一个包,也披着黑色的宽大披风,很厚重,将他与风雨完全隔离开来。
当男人把斗篷的帽子掀开,黑发黑眸,神情的冷厉遮不住五官漂亮精致——正是宁非。
也不知是他的气势太摄人,还是黑色斗篷下的外貌反差过大、过于出众,屋里前来迎接的少年看着他就怔住了。不动脚,也不说话。
宁非冷声问道:“病人在哪?”
“在二楼!”还是接宁非来的少年快步上前,指引着宁非走向楼梯。怔住的那个赶紧快步跟上,还忍不住一直解释道:“教廷的医生已经看过了,但他说除了每天吃药,换外敷的药,没有别的办法。得靠埃米尔自己捱过去……”
宁非没回答,甚至没分给他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二楼的某个房间,一进门,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床上趴着的那个,还有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另外两人。那俩也是十来岁的模样,年轻、好看,但满脸愁容。
宁非扫了周围一圈,把皮包往一张木桌上一放,又解了斗篷:“人不要都挤在里面,留一两个下来回答我的问题,其他都出去。”
一句话,年龄小的几个都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看着十六七的少年,自我介绍叫亚凡。
房间里安静下来,亚凡有些局促不安,问道:“宁医生,埃米尔他……”
“他多少岁?”宁非打断亚凡的话,边从包里掏出手套戴上,边问,“什么时候受的伤?”
亚凡想了想:“十四岁!他应该是前天晚上受伤的,天没亮就送回来了。那时裹着他的床单上有很多血,特别吓人!他还浑身发烫,昏迷,说胡话。我们就赶紧去请教廷的医生了。但那些医生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的命,来扫了一眼,随便开了点药,就走掉了。
“用了药之后,到今天白天基本不流血了,但还有些渗血。不过埃米尔的烧至今还没退,而且他疼得无法忍受,上、上厕所的时候更是疼得会晕过去。他几乎两天都没怎么吃喝了,这样下去,我们怕他……”
他讲得很混乱,甚至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宁非听懂了。
“我要检查伤口。”宁非的双手戴好了薄薄的手套,示意道,“掀开被子,然后把灯提到附近给我照光。”
亚凡立刻上前,先小心翼翼地帮忙把被子掀开,然后再把泛着黑黄油渍的提灯拿到附近照着。
宁非凑上前,仔细端详那伤口。很惨烈,但宁非的脸色极其镇定、冷静,血肉模糊也引发不了他眼底的一丝波澜。他带着手套的手触碰到伤口附近,床上的少年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忍住。”宁非此刻的声音很冷酷,但又令人禁不住去遵从,“碰一下就这样,清创怎么办?还想活下去,就忍着,尽量保持清醒。”
“我下个月,十五岁了。”床上躺着的少年忽然开口,声音很虚弱,“我想活下去,二十岁就能被放出去了,我家里还有人……”
“先活到明天再说吧。”宁非打断他,继续触诊。
而亚凡自己的眼睛,实在忍不住看那被子下的惨烈,微微把头转过一边。
***
天微微亮时,雨停了,宁非也离开了这所房子。
送他走的还是接他来的那辆马车,黑色的车徐徐驶出庄园的侧门,无人注意。或者说,注意到的早起仆从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埃米尔,真的没事了吗?”房子里的少年们看着宁非留下的药,迟疑道,“埃米尔之前叫得那么惨,宁医生到底在折磨他还是在治疗他?宁医生看起来好残酷,什么都是黑的。用的东西也好可怕,什么动物的肠子、会令人上瘾的草药、在火上烤过的针……这不都是恶魔才会使用的东西吗!”
“宁医生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用心救我们的医生。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恶魔,那你觉得那些光鲜亮丽的贵族、金袍白衫的神职人员,看起来够不够圣洁、够不够绅士?那些人对我们做的是什么事,宁医生又怎么对我们?”亚凡皱着眉反驳,“你们知不知道,埃米尔的那里已经……撕裂到漏了!宁医生亲手把血渍和烂肉清理干净,又亲手缝合上的,换做你们——包括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还有那个用多了会上瘾的草药,已经在帮埃米尔止疼了,不然他根本捱不过医生的缝合。”
少年们怯怯的:“那,埃米尔会没事的,对吗?”
“宁医生说他能忍过去的话,就能活下来。‘有时候人活着就差那一口气’,这是他的原话。”亚凡叹道,“但埃米尔这几天最好只吃点流食,即便如此,上厕所还是会让他痛不欲生。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扛着了。”
“那种止疼的草药,不能继续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