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电力的时代,夜景其实没啥好看的。
即便月色还算明亮,星空也不错,但看多了其实也就这样。而且夜空之下,大地亮的地方极少,绝大部分都黑洞洞,如可怕大嘴吞噬着人间的一切。
宁非和段昀弘就坐在巴掌宽的顶端屋脊上,脚下踩着斜顶瓦片,吹着夜风喝着酒。因为风太大,段昀弘随手放在屋脊上的酒杯还被吹翻了。酒液全洒了不说,杯子还骨碌碌往斜顶下滚。好在宁非怔了一下后,立刻抬手一挥,风就卷着杯子,送回了他的手里。
“艹,差点给它滚下去。”宁非被这忽然的小插曲弄得失笑,把空杯子递给段昀弘,“要是没杯子给你喝酒,那可就装X失败了。”
段昀弘随口道:“反正没别人看你装,而且我也不介意跟你共享一个杯子。”
宁非瞥他一眼。
随即把杯子一扬,扔了出去。
骨碌骨碌骨碌,这次两人就眼睁睁看着杯子滚下屋顶。下一秒,楼下远远传来了“啪嚓”的玻璃摔碎声。得亏是大半夜,不然估计还得引来仆人的关注。
段昀弘:“……”
宁非举起自己的杯子,故意大大喝了好几口,再把只剩个底的酒杯递给了段昀弘。
“怎么,你还觉得我有洁癖?”段昀弘微微挑眉,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本来也就一口。
“你就是有洁癖。”宁非单腿支起来,架在膝盖上的手伸出食指,虚虚一点段昀弘,“你只是对我有滤镜。等滤镜消失,再看看你会不会嫌弃。”
段昀弘有点意外:“你想谈‘滤镜’的事了?”
宁非一直不喜欢这个话题,采取逃避策略。现在居然主动提起,段昀弘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谈。”果然,宁非还是果断拒绝。但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从刚才看起来就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说吧。”
“……你确定?”
“确定。”
段昀弘不信宁非完全没猜到自己想说的是什么。所以他要自己说出来,是想要面对这件事了吗?
段昀弘心里琢磨,面上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当即问了:“那巴特利公爵死了,你有什么感受?”
“……没什么感受。”宁非顿了一下,补充道,“不是敷衍你。我本来也以为我该有点什么反应的,但事实上,确实还没太明确的想法。我也不明白我是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实感,还是真不在意了。”
段昀弘刚想说“那你大概是真不在意了”,宁非却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但是呢,这里又总觉得空落落的。”
段昀弘的视线跟着他的指尖转过去,又转回来。
“所以我想,我应该还是有点想法的。”宁非从他手里拿回了酒杯,又倒了半杯,“也挺好,我还以为我早就麻了呢,原来也没完全麻木啊。”
段昀弘想,他应该是想借着我的问题,来把自己的情绪理出一个头。
如果能理清楚他对巴特利的情绪,是不是就能……走出第一步?
于是段昀弘干脆果断地问:“你恨他吗?”
“……好肤浅的问题。”宁非微微挑眉,嘲弄道,“我以为你这样的文化人,不会这么肤浅。”
“偶尔肤浅一下没坏处。”段昀弘道,“我看你现在也答不出长篇大论,不如就简单点,‘是’,还是‘不是’?”
“如果只能二选一,那我选‘不是’。以前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可能会选‘是’,但现在‘不是’了。”宁非又喝了两口,“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