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就是在这时踹开房门的。
铁塔般的汉子浑身湿透,肩头不断淌着雨水。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单膝跪地抱拳,开口道:「老夫人,有些债活着比死了更难熬。」
粗粝脸抬起,早已满脸泪痕,「那日三十弟兄拼死送我出城,可不是为看我在永和城养老的。」
「这样,我也不配活着!」
他目光如炬,「我也要和谢诏一起去!」
谢二娘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春月慌忙拍背顺气,却摸到掌心一片湿热,素帕上赫然绽开红梅。
「母亲!」谢诏欲上前却被拦住。
谢老夫人沉声道:「你说的头头是道,也知去了就是死路一条,那为何执意要去!」
谢诏平静下来,他拾起滚落脚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映出扭曲的面容,「孙儿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在二十年后的雨夜咳血而亡,懊悔当年怯懦!」
猎豹的呜咽刺破死寂。谢承宇抱着小汪滚进屋内,沾满泥巴的小脸满是泪痕:「诏哥哥别走。。。。。。」
他抖着手举起草编的将军盔,「等我长大了替你打仗,我也要和诏哥哥一同保家卫国。」
谢诏笑着,「承哥儿乖,好好读书,要听祖母的话。」
谢老夫人叹着气,龟裂的手掌抚过谢诏背上交错的新旧伤痕,忽然想起他幼年初学骑射的模样。那日小郎君从马背摔下,也是这般梗着脖子说「再来」。
「罢了。。。。。。」老人浑浊的泪滴在孙儿发顶,「谢家祠堂供着十七块灵牌,不差你这一块。」
「母亲!」谢二娘子凄厉的尖叫被雷声吞没。她扑到儿子身前,十指深深掐进他臂膀:「你忍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忍心让承宇没了兄长?那日你浑身是血被抬回来。。。。。。」
破碎的哽咽化作撕心裂肺的恸哭,「娘的心。。。娘的心被剜了三天三夜啊。。。。。。」
谢诏重重叩首,额角抵在冰冷青砖上:「儿子不孝。」
抬起头时,血痕混着雨水划过下颌,「但母亲可还记得,儿六岁那年问您『何为世家』?」
他指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学堂。琅琅书声穿透雨幕飘来,是丹娘子在教《孟子》:「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当年您说,世家不是高门朱户,是『为天地立心』的担当。」谢诏眼底燃着幽暗的火,「如今儿若龟缩在此,与那些争权夺利的藩王有何不同?谢氏风骨。。。。。。」
他忽然惨笑,「就该碎在青州城头么?」
空气沉闷了几秒。
谢老夫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罢了,罢了。。。」
她起身,身形踉跄一下,春月赶忙上前扶住。
谢老夫人道:「你想去,就去吧。」
谢诏没说话,和王铁牛一起,郑重磕头。
第84章(二合一)山匪找到这了……
夜色如墨,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呜咽。
老宋家的堂屋彻夜亮着灯,谢老夫人将最后一根葛藤穿过骨针,昏黄烛火在银发上跳跃。
她眯着眼睛将最后一针扎进藤甲,熟稔打了个结。
「老姐姐,这护膝里衬再絮层兔毛可好?山间夜寒露重,容易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