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情绪有时很微妙。当他们失败的时候,他们会感到伤心、失落、痛苦。但如果失败者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们就会稍稍感到心理平衡。就比如此时此刻——“烛龙”陈晏平瘫坐在山道旁边的地面上,望着面前的上官槿,心里默默想:“原来深受洛司首信任的上官大人也没能成功获得仙人的传承啊!看来不是我太废物,而是空玄散人设置的考验实在是太难了……”上官槿也低头看着陈晏平,心里想道:“原来襄阳陈氏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子也栽在半路了啊!看来这条登山之路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得多,就算是大齐王朝全国瞩目的天才也不一定能够顺利登顶啊……”他们打量着彼此,脸上落寞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变成了自嘲的笑容。短暂的沉默后,上官槿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陈公子,你完成那白胡子老道人的砍柴任务了吗?”陈晏平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上官大人也应该见到两个高唱山歌的樵夫了吧?我尝试用钱把他们请来帮我砍柴,结果他们二话不说断然拒绝,表示‘不要用钱这种肮脏的东西来侮辱我们’。”听到这话,上官槿就算此刻心情郁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陈家这小子长得一般,还曾与她作对、妄图跟她抢人。但看他吃瘪的样子,倒是蛮有意思的。“那你为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被那两个樵夫们收拾了一顿吗?”她接着问道。陈晏平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道:“不,不是他们。我是在路过大海旁边的山道时,被那杀气腾腾的月光伤到的。”“那月光着实可怕。”上官槿点头赞同道。陈晏平所说的,无疑是山顶小道童口中的“天海月明”。上官槿无疑也曾在海旁山道上目睹了那海上升明月的壮观美景——不过,在她欣赏风景的时候,那银白色的月光忽然化作无形的利刃,朝她狠狠刺来。凭借“天算”神通,她清晰地感知到:越是反抗,那月光的杀伤力就越强;唯有采用以柔克刚的方式,方能从那海滨顺利通行。所以,她压制了自身真元,纯粹以法宝进行应对,自然而然能够毫发无伤地通过那段危险的路径。但陈晏平却不一样。他并没有类似“天算”这样可以一眼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他可能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够看清楚其中的蹊跷——所以被月光搞得遍体鳞伤,也不奇怪。“唉?,也不知那个好看的少年郎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不知不觉间,上官槿想起两个多月前,她在“论道之境”中与顾旭对决时的场景。那时候,顾旭虽然没有“天算”神通,却能凭借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准确预判了她的位置,以独辟蹊径的手段破解了她的“流星走月”身法,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正因如此,尽管顾旭只是个第二境修士,比她还要低两个境界,但她却对顾旭莫名有信心,觉得今天顾旭或许能比自己想象中走得更远。“上官大人,既然空玄散人设下的考验这么难,那么您觉得我们这群人中,真的有人能够登上山巅吗?”就在这个时候,陈晏平再次开口说道。“陈公子觉得呢?”上官槿反问道。陈晏平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想,恐怕只有像‘白虎’苏笑那样的人,才有可能获得空玄散人的传承吧!他拥有罕见的三品资质,又是圣人手把手教导的亲传弟子……而且他的勤恳用功,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连苏笑都无法通过考验,那么恐怕整个大齐王朝都不会有人能够成功通过这些考验了。”上官槿微微一笑:“陈公子或许小瞧咱们大齐的天骄们了。”“上官大人此话何意?”陈晏平皱起眉头,对她的话感到有些不解。上官槿沉吟几秒,回答道:“在我看来,苏笑虽然确实很厉害,但却只痴迷于剑,或许并不是空玄散人因果大道最合适的传承者。“如果我是空玄散人,一定会挑一个能够博采众长、将世间万法兼容并蓄之人。”“这世间真有这种人吗?”陈晏平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上官槿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说道:“咱们先下山吧!”在跟陈晏平简短地聊了几句后,她的心情也没有先前那么郁闷了。既然已经无法亲自登上山顶,那么在山下静静观看一场好戏,又何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顾旭仍然在专注劈柴。对于“神机营”同伴们的处境,他一无所知,也不在乎。“咔”!“咔”!斧头闪烁着凛凛寒光,伴随着他的呼吸与心跳,一次又一次落在前方的木头上。他的动作极具规律,像是一台精准的节拍器。空气里有泥土的清香,脚下是纵横交错的树根和墨绿色的苔藓,远处传来风和浪花的声音,银白月光穿过树冠,落在少年身上,定格成一幅幽深雅致的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劈柴就跟修行一样,是件无聊的事情。重复且乏味。把相同的流程,相同的姿态,重复上千次、上万次。但他早就习以为常。因为他时间有限。别人或许能在登山的途中,边走边看风景,饮几壶酒,留几句诗。可他却只能先闷着头一股脑地奔跑上山顶,才能有时间俯瞰天地间的无限风光。他曾经在内心深处埋怨过命运。但当他走过崂山“聚仙台”的时候,他突然之间想明白了。这世上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只有一种境况与另一种境况的相比较罢了。他见到在因果捉弄下自断经脉而亡的杜菁菁,也见到吞下“噬生丹”修为被废的四皇子萧尚贞。他想到过受阴气侵蚀暴毙而亡的驱魔司小吏潘小鹏,也想到过沂水县郊区墓地上埋葬着的那群死于“九婴之祸”的修士和平民百姓。于是他感谢命运,还为他保留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就仿佛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抬起头来,仍然看得到微弱的星光,照亮他的前路。他的胳膊开始酸痛。他的手掌开始发麻。不过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坚定,始终如一。“继续。”他在心头对自己说道。“咔嚓!”斧头再次重重落下,把面前的柴木均匀地劈成两段。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多出两堆高高的柴木,像是两座小小的山丘。少年笑了笑,把斧头放在脚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后他从附近砍了几根藤蔓,麻利地削去枝叶,将藤蔓两端扭绑在一起,变成缚柴用的“柴抱”。紧接着,他把刚刚砍下的柴放在“柴抱”上,一边用手猛拉,一边用脚猛踩,瞬间把柴木捆得严严实实。这同样是樵夫们教给他的技巧。两名樵夫强调过,如果捆绑柴木没有章法,就会松松垮垮、捆不结实,拎起来就会散落一地。顾旭无疑把他们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接着,他把柴木背在身上,踏着凸起的树根与枯枝败叶,朝着白胡子老道人所在的位置走去。老道依旧闭目坐于松树下。月光洒在他的胡须上,使其闪闪发光;在他的身后,是长长的阴影。虽然他的穿着很朴素,但气质却雍容端庄。当顾旭靠近的时候,老道睁开眼睛,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顾旭把柴木放在地上,朝他拱手行礼。老道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你是第一个通过‘松树林’的修士。只要走过最后一段山路,你就能抵达顶峰了。”第一个?听到这个消息,顾旭其实感到有些意外。虽然洛司首曾经说过他的修行天赋举世无双,但在“神机营”里,他从来不会因此而骄傲。毕竟天赋不代表一切。“神机营”的大部分人背景比他深、年龄比他大、修为比他高、经验比他更丰富。没想到他竟然能第一个完成劈柴任务。“去吧。”老道朝他挥了挥手。随后,老道消失了,木柴消失了,斧头消失了,整片松林也消失了。顾旭重新回到崎岖的山路上。他的真元封印也随之解除。他朝前方望去,只见山巅已在不远处。远观山景藏亭阁,近看浮云遮半山。而他脚下的这段山路,要比之前走过的所有路更加陡峭,两侧还有密密麻麻的荆棘。他深吸一口气,提步向前。既然他已经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应妨碍他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白虎”苏笑仍然在聚精会神地劈柴。在他脚边,放着高高一堆参差不齐的木柴。他那洗得发白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还沾上了灰尘与泥土。乍一眼看上去,他似乎跟普通的山民并无异处。但如果有剑道行家从他的身边经过,就会发现,他那钝而生锈的斧头上,竟裹挟着凌厉的剑意!纵然他全身上下的真元已经被封锁,但他依旧把蜀地剑阁《平天剑诀》的意蕴清晰地展现了出来。白胡子老道交给他的砍柴任务,已经被他当成是练剑的手段。可见其天资卓着。整座剑阁老老小小都把他当成祖宗供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时间飞速流逝。月光在树木枝叶的缝隙间缓缓流动。当苏笑砍下最后一根柴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之前迟迟无法练成的《平天剑诀》第五式,此刻已经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那一式,名叫“山石”。不在于精妙的技艺,也不在于磅礴的气势。而在于返璞归真、大巧若愚。就像这钝重的斧头一样。苏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淳朴憨厚,像是一个得到父母奖励的孩子。随后他捆起木柴,来到白胡子老道面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老道微微皱眉,似乎对他那些狗啃似的柴火感到有些不满,不过依旧点了点头,认同道:“还行。你是第二个通过‘松树林’的修士,可以继续上山了。”第二个?听到这话,苏笑愣了片刻。他一直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是做灼灼耀眼的新星,被视作剑阁的未来、乃至于大齐王朝的未来。就算是在“神机营”里,他也能在榜单上遥遥领先,从无败绩。他一直因为无敌而深感寂寞。他剑鞘里的“三尺剑”,也一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而迟迟没有出鞘的机会。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有人先他一步走出这片松树林。那人究竟是谁呢?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女人上官槿?还是那个:()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