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行衣背后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苍白的羽毛轻柔地上浮,拂过不见寒的脸颊。
不见寒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苍行衣的翅膀根。苍行衣浑身颤抖了一下,一连串气泡从口中泄露出来,翅膀骤然收拢,将两人包裹在内。
金属零件尾缀的火焰渐渐熄灭了,海底陷入一片深黑,伸手不见五指。水流阻隔了所有声音,他们无法彼此交谈,被死寂环绕,仿佛深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翱翔于天际的羽族对深海有着天然的排斥,苍行衣很快因为缺乏氧气而感到窒息,埋首在不见寒肩上,身体无助地轻颤。
不见寒拉住苍行衣的发梢,往后拽了拽。苍行衣抬起头,眼眶发红地望着他,他便捧住苍行衣的脸颊,吻上他冰冷的嘴唇。
他们的唇舌都被海水冻得冰凉发麻,只能勉强从对方身上汲取些微暖意。不见寒将肺部中仅存的空气渡给苍行衣,让他在缺氧的麻木中得以恢复知觉。
细密的气泡从两人嘴唇交接的缝隙中漏出。一点点,一串串,微小的,轻盈的。像一场深暗甜美的梦境。
不见寒微微睁开眼,窥见苍行衣洁白的羽翼间飘落一片白羽,在水波中映出了一圈彩虹色的光晕。他张开五指,这片飞羽恰好越过苍行衣的肩膀,落入他掌心中。
苍行衣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似乎在抱怨他走神停止了渡气。
他五指插进苍行衣发丝间,扣住苍行衣的后脑,更深、更用力地吻了下去。
指缝中漏出的白羽,光辉照亮他们的侧脸,将发丝亲昵交织在一起的轮廓,勾画得灿烂而清晰。
这场深海中的坠落,持续到两人的氧气几乎消耗殆尽。他们在头晕目眩中缠绵交吻,分享彼此的空气。
最终他们在深海中触底,破水而出,扶着嶙峋的礁石大口喘息。两人各自收敛起背后的翅膀,张望周围的风景。
“真奇怪,海底竟然不是海床,而是海面……”苍行衣伸出手,去接浪花尖上跳跃的星光,“感觉一切都是倒悬的……有点头晕。”
不见寒将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他侧首呸了两口,海水的味道不出意料,又咸又苦。
“这一架打完,乌尔铎坠落,天空失去夜幕,乐园从此以后应该就没有四五纪元了。”他仰首,笼罩在他头顶和这片海域上的,是无际的长夜,“但现在是黑夜天象,我们可能在第二纪元,长夜的星海……愿光海的深海漩涡是连接第二、三纪元的路径,乌尔铎坠入汪洋的时候,我们被漩涡从第三纪元卷到这里来了。”
“看情况来说,这里的具体位置,应该是愿光海的七大海域之一,天幕海域。”
苍行衣:“天幕海域?”
“嗯,和遗渊、瀚雪海域它们并存于愿光海的特殊海域,可以理解为一种秘境。”不见寒说,“天幕海域在愿光海的背面,存在一条特殊的规则,那就是海天倒悬。这里以海面为天幕,天空为深渊。你小心一点,身体不要完全离开海水,否则会身体失重,坠向下面的‘天空’,谁也不知道这片天空的尽头在哪里。”
苍行衣擦了擦脸上淋漓的海水:“没关系,我有翅膀。”
海风潮湿冰冷,带着微咸的腥气,耳畔只能听见单调的水浪声。四周的海面上笼罩着茫茫海雾,极大地阻碍了他们的视野。
一阵悠远的鸣笛声,从遥远的海雾中传来。
二人同时朝远处望去。
一道庞大的黑影,在浓雾弥漫的海面上若隐若现,像无法描述其形象特征的史前巨怪,又一座沉重压抑的乌云之城。
它拨开浓雾,正缓缓驶向他们。
高大的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海雾深深翻滚,在涌动中勾勒出一艘巨船的轮廓。
在海天颠倒的水面上倒悬行驶的船只,停靠在礁石岸边,不见寒和苍行衣看清了它的模样。船在航行,但甲板上空无一人。底部的外壳上长满苍白的牡蛎和藤壶,金属桅杆生锈弯折,风帆潮湿破碎,看起来已经承担不起破浪远航的职责。
最诡谲的,是船体呈现出一种幽暗的半透明状。当他们靠近细看时,竟然能隐约透视外壳,看见船体内部的结构。
这是一艘幽灵船。
一名青年幽灵船的桅杆下,站着。他脸上长满成串的暗紫色咒文,于苍白的皮肤上蠕动。阴冷的长风在他身侧环绕,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扬起他的斗篷。白色长发泄漏出来,沿着海风凌乱飞舞。
他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不见寒似曾相识的面孔:“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与阁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