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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陛下这厢同她师父在一起,来日多有不易。但她开心欢喜,您一定要保佑她,顺顺当当的。”
今日阿灿守夜,内寝散了人。她在廊下隔门望了半晌,两手祈合道。
“怎么就长了个这么古灵精怪的脑袋?”苏彦绕过席案,在江见月身前的案几跽坐下来,示意她往前些,自己伸手给她按揉太阳穴。
这日,闻她召华虞一行入住后廷,苏彦原是有些生气的。
午宴上,他看出来了,一昼夜奔波,小姑娘精神不济,胭脂掩盖了脸色却盖不住疲态。本想这晚想法子陪她一会,是故自然不愿有外人在后廷,人多眼杂。
不料晚间时分,阿灿就来给他传了话,让他入椒房殿,又说让他支会一声御史台,免升声麻烦。
他初时惊愣,须臾反应过来。
与御史台说,夜入椒房殿是为了演戏给华虞看,看她会不会以此做文章,测试她欲联盟交好的心。
而御史台不知华虞心思,江见月却知晓,她乃为刺杀苏彦而来。如此为得自己信任,定不会轻举妄动,只会当作不知。
是故这段时日,苏彦可名正言顺入椒房殿。
“师父来朕身后,这般倚着朕一样累的。”小姑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恳开口。
她的额头丶以及两侧太阳穴附近还有被冕冠印出的痕迹,如今散了一头长发,稍稍拨开发层,依旧可见红痕。
苏彦并未起身,指腹捻在痕迹上,慢慢退到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着。
“我想靠着!”小姑娘将脖颈伸长些,头却垂得愈发低了,整个颓废无力。
苏彦低眉笑了笑,转来她身后。江见月顺势靠上来,背脊贴在他胸膛,后脑枕在他肩臂,一抬眼便同他眸光对上。
“闭上眼。”苏彦轻声道,“会舒服些。”
这话再正常不过,却掩盖了他一半的心慌。
他不是没有这样亲近过她,甚至比这厢更紧密的搂抱都有,譬如她在丞相府中毒倒地的时刻,譬如她在城郊迎他时体力不支的时候……但那会没有生出妄念,即便有,亦不曾挑明,他便可以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如今这般,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更诚实。
“对了,如何未见夷安回来,我闻陈六郎说,你派她离京办事了?”苏彦寻政事分散精神,“何事需带走一千三千卫?”
“去为朕办一桩公务。”江见月闭着眼,往下蹭了蹭,这样靠着感觉脖子不舒服,“暂时不能告诉师父!”
“那你火急火燎跑去大明乡,定是那处精钢坞炼兵成功了,能与师父说说是何人这般有本事?”
少女挑眉无话。
苏彦笑笑也不追问。
暗思只要成功便好,如此待他征伐东齐时便又多了一分胜算。
“那便说说,你此番将上林苑狩猎和观赏未央宫这两项活动调换又是何道理!”
少女揉了揉脖颈,人愈发往下去,“师父既知晓华虞欲要行刺,可有何方案?”
苏彦闻话,看她一眼,将人捞上些,沉默着按揉。
“如何不说话?”江见月睁眼。
苏彦嗔她,“臣问陛下时,陛下也不曾言语。”
“苏相道君臣,自然是臣对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君对臣,何须事事告知!”江见月瞥他一眼。
“陛下所言甚是。”苏彦缓了缓,将人扶起。
“再揉会!”江见月坐起身,让他将腿伸直,索性枕在他膝上。
眼看一截温香软玉卧下来,三千青丝如瀑散开,苏彦浑身绷紧,尤觉下腹一阵暖烫,不由深吸了口气。
片刻,方伸出搓干了湿汗的双手,重新按揉。
“……师父不说,皎皎也知道……”小姑娘有了些睡意,上下眼皮几度睁合,眸光细细碎碎,笑意软糯温柔。
她从他膝上翻了个身,坐起来,两手捧上他面庞,眯着眼睛道,“师父是不是想将计就计,可是皎皎不想你伤害自己……”
她长而密的睫毛染着一层烛火昏黄的光,几番忽颤,带下一颗泪来,整个人卧上他肩头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