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本馆认为,118团正在打一场注定失败、无用且消逝于血中的战斗。】
【但人类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种族,他们对自己的结局或许不如本馆从事后得知的这样清晰明了,但也一定是有所预料的。】
【然而,这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为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皇帝,为了一个他们毕生都无法窥见全貌的理念,这些人甘愿赴死。】
叛乱
上尉抬起左手,将他爱枪的枪带挂上脖子。
那熟悉的摩擦感在恍惚间将他带回到了战场之上,仿佛他现在正蹲在战壕里,将狗牌咬住然后舔舐,感受铁的滋味。
他松开手,让枪的重量开始压迫他——而后,那熟悉的铁锈之味真的应约而至。
迎着戴冠将军的凝视,上尉笑了一下,露出一嘴鲜红。
“为何笑?”
“因为这件事实在他妈的很好笑。”
巴尔博亚粗俗不堪地回答,然后指指自己、他,以及一旁废墟。
“我、你,还有他们,天杀的,我们到底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这就好像一个乞丐、一个国王和一个瞎子一起走进了一间厕所那样好笑,你明白吗?啊,这该死的博物馆。”
他收声,沉默数秒,忽然破口大骂起来。
对于平叛这件事,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不得不熟悉。
远在地狱猎犬还只是个充斥着死刑犯的人渣军团时,这群病犬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塞进一艘臭烘烘的船,颠簸几个月,然后被扔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那大开杀戒。
很多时候,他们能遇见的敌人都只是些衣衫褴褛的平民,而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东西甚至很难被称作武器。但是,就算他们拿到枪,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地使用它。
远道而来的地狱猎犬们虽然前不久可能还只是罪犯,但都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而这些人呢?他们什么也没有。
为此,他们死得千奇百怪——正面迎着枪林弹雨冲锋,在炮火来袭时傻乎乎地站着不动,面对跳进战壕的敌人转身逃跑
他们几乎毫无战斗意志,只是被人强迫着来到战争的前线,面对一群从银河那头专程为了杀光他们远道而来的人渣。
在这样的战争中,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担当炮灰,他们满心恐惧,却并不知道,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渣其实远比他们更加害怕。
只要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
他妈的。
巴尔博亚抬手捏住自己的下巴,抽了抽鼻子,心中再次本能地冒出一句咒骂。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死灵将军却突然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依我之见,多数由当地人民掀起的反叛实际上都是无奈之举。这种事在我们的历史中也同样屡见不鲜。”
“许多学者为此做了统计与分析,他们认为,只要当地统治者愿意给一两条最基本的活路,人们就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哪怕是最低等级的秩序,他们也会忍耐下来。”
“可笑的是,多数生了叛乱的世界,其统治者哪怕提前意识到了他治下的民生非常糟糕,也不会想着去改善。他们只会不断压榨,直到叛乱生,然后对此事感到大为光火,进而采取最残酷的手段进行镇压。”
“为了这样荒谬的事不再生,我们联合起来制定了许多条新的法律,强迫所有统治者都必须遵守”
他出一声低沉的哼笑。
“而据我所知,你们人类也同样有类似的东西。”
上尉收敛自己的情绪,敏锐地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于是他立刻反问。
“你指什么?”
赞德瑞克背起双手,如实回答。
“这些天来,我和你几乎逛遍了这座博物馆。坦白讲,我对这里不怎么有好感,对它的建造者也同样如此。但我必须承认,他对你们很有研究与了解。”
“我读完了他的一些未经表的著作,例如《人类帝国的历史》、《人类帝国社会学》等书,其中见解颇为有趣。”
“从中我了解到,你们的帝国虽然受限于通讯与航行等两方面技术的落后而无法对疆域进行实时的控制,却有另一种办法来应对层出不穷的腐败问题。”
“而我对这个。嗯,解决方案,非常感兴趣。”
上尉沉默许久,最终瓮声瓮气地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戴冠将军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来,歪起了头,以一种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姿势开始打量他眼前这个正在不自觉地流露出情绪的人类。数秒钟过去,他的凝视始终未停,眼眶深处绿光涌动。
“说一说吧。”死灵温和地劝说。“我会洗耳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