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怔了怔,看着封澄捧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蹭了蹭。
他无机质的眼睛透过封澄道身体,仿佛在隔着她观察着什么一样。
……作为一个能将他搞得动了反咒的人,她似乎太柔弱丶太稚嫩了一些。
一个人即便是成长,本质里的东西也不会改变。
赵负雪沉默半晌,将手缓缓地抽出了些。
正在此时,侍从小心敲了敲门,赵负雪回过神来,命人进来,随即一碗碧澄澄的药便摆在了封澄的面前。
那侍从小心道:「尊者,是不是先将封姑娘唤起来用药?」
她没了赵负雪的手,本身便有些焦躁,此时又被人叫起来,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了,挣扎着便不肯吃药。那侍从捧着药碗喂不进去,有些尴尬道:「尊者,你看这……」
赵负雪垂眸,拢了拢她额上湿漉漉的长发,温声道:「为何不肯吃药。」
封澄本能地抗拒着陌生的手:「……不要人喂药。」
侍从尴尬地退了退,赵负雪耐心道:「那便自己起来喝。」
封澄翻了翻,仿佛没听到一样,赵负雪看着她翻来覆去的模样,心中也不觉得像是能自己起来喝要的样子,道:「不起来喝,又不让人喂,你要如何?」
封澄喃喃道:「……要师尊。」
侍从后背寒毛一炸,他不动声色地捧着托盘,竭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赵负雪垂着眼睛:「为何要师尊。」
封澄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这一阵儿高热似乎又上来了,赵负雪敛眸,也不打算从一个病鬼嘴里听出什么来了,正要接过药碗喂药,却听见封澄迷迷糊糊地翻出一句话来。
她喃喃道;「……师尊,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
足以杀死人的死寂在室内弥漫。
赵负雪端着碗的手陡然定在了半空,那侍从吞了吞口水,看着恨不得蜷缩成虾米,当场滚了才好。
***
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封澄便生龙活虎地从榻上蹦了起来。
她清醒的时候,是夜间。
洛京的夜色向来是浓黑的,今夜却不太一样,封澄睁开眼睛时,月色照在她的榻前,亮得能读书。
她心中莫名就想,这么亮的晚上,病人大概是睡不安稳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想法,窗外飘来了隐隐琴声。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弹琴。」封澄忽然地想。
鬼使神差地,封澄披衣下榻,赤足踩着屋内质地光滑的地砖,嗒嗒嗒地走向了虚掩的房门。
她不是没有听过赵负雪弹琴,书房内便有琴,封澄苦于《五行经》而昏昏欲睡时,偶尔会趴在赵负雪的书案上睡着。有时一睡便睡得昏迷过去,直从天光未亮睡到日上三竿,嚣张得令人忍无可忍。可赵负雪从不叫她,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只会看见赵负雪坐于琴案旁,信手几下,然后抬头,淡淡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