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在夜间盯着自己的兄弟问一问。
「怎么现在这么有劲儿?」
「用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行?」
「你难道不知道你有多不争气吗?」
「你害得朕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朕可是天子!你可是生于天子身!你怎么能不如别人呢?」
「反省反省你自己!别以为你长朕身上你就了不起!」
奈何他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身上长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此刻被他责问也毫无羞耻之意,一点也不见悔改。
兴元帝睡不着,他在厢房中踱步片刻,后道:「出门一趟。」
他要去找常善堂转一转,看看柳烟黛在干什么。
——
是夜。
宵禁之前,官衙中低调的溜出来一队人,在南云城夜色下行过,直奔秦药坊。
秦药坊此刻正灯火通明,临了夜间也没有休息的意思,盖因前些时日的乱子。
前些时日,南云城要杀一批收受贿赂的武将,结果闹了劫法场的事儿,这批武将全都钻进了南疆山林中。
南疆的山林有多险恶,南云城的人都知道,可是这群人进去了,也不能放任他们跑了啊!害群之马跑了日后必定回来捅南云城一刀啊!不管是为了永除后患,还是为了警醒剩下的武将,他们都必须将逃跑的这一批人抓回来,弄死。
所以镇南王下令,由一批亲兵进去搜山,抓人。
南疆二十四山,山大而广,其内常有毒物,进去的人抓人抓不到,但受伤可是常事,山间的毒虫咬一口,莫名的溃烂生疮,不小心跌落石头,腿脚动不了之类的,都是大事。
碰上山君,那可完了,一整队都得伤筋动骨。
受伤之后,这群亲兵便直奔秦药坊而来。
秦药坊之所以冠了一个「秦」字,就是因为这里几乎都是秦家军的人,眼下,整个坊市都被秦家军塞满了,每一家药堂里面都塞了几个秦家军,所有人都忙活的团团转。
包括常善堂,自然也包括柳烟黛。
当夜,明月悬空,前堂的伤患都躺着,后堂的药锅咕嘟咕嘟响,柳烟黛坐在小马扎上磨药。
她今儿穿着一身嫩草绿的衫裙,袖口上的衣服挽到小臂初,露出一截白如玉的圆润手臂,关节处泛着粉,指尖又沾着点点草药汁水的墨绿,墨粉之间,那一抹白尤为惹眼。
那只手一动,其他学徒的目光便忍不住落过去。
常善堂的其他学徒都是男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被送过来讨口饭吃,没见过什么女人,一瞧见她,就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刚诊治完的钱蛊医从前院一行进来,打眼一看,顿时沉下脸,把其馀学徒都赶去前院,然后自己蹲下来,捞来一个小马扎坐下,随后跟柳烟黛一起磨药。
柳烟黛磨药的时候,钱蛊医就在她耳边念叨,教她一些关于用药的知识。
什么药和什么药药性相冲,碰一起有忌讳,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什么药专治什么病,念叨多了,钱蛊医又道:「这些药,在秦家军这里,也就给年轻人用,岁数大些的都用不上。」
柳烟黛突兀的想起来叔父,叔父好像就从不用药,她问:「为什么?」
他说:「这群常受伤的秦家军,都是年纪还小,没用过[禁药]的,你知道[禁药]是什么吗?」
柳烟黛也不知道。
秦家军百战不败的秘密,从没有人和她讲过,没到镇南王府之前,她是在地上刨食的贫苦孩子,到了镇南王府以后,她以前是被困在宅院之中的弱小金丝雀,从不曾飞过,又太愚钝,地位也太低,偶尔能察觉到那么一点,但是也不曾深究。
直到现在,她长的足够大了,才开始向外探寻。
「这个[禁药]啊……」钱蛊医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就是一种很猛烈的药蛊,能让人在几夜的时间内重新发育,力气变大,身高变高,人也变壮,但是很痛苦,很多人都熬不过去,会死,熬过去的人,身体也被重新构造了一遍,有些人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些人啊,个个儿都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有时候外面的人骂秦家军是阉狗军。」
「这些药蛊的药效很强烈,用过一次之后,一些毒虫啃咬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根本毒不死他们,同样,寻常的药对他们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