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杜子逸的情报还不算准确,他们和老陈中间还隔了一层阶级。
很快,实习生们也各自分配到了任务,大家轮流跟着四个老员工干活。沈念和杜子逸分到了一组,跟着其中一个后期老师先干两个星期的视频剪辑,后面再跟着拍摄组去策划选题丶实地拍摄。
两个人坐电梯到了七楼,这里是机房,光线不太好,因为电脑很多,所以必须得刷卡才能进。唐森——便是其中一个穿拖鞋的后期的名字——把自己的员工卡给了他们,说剪辑必须得用台里的电脑,需要的时候随便用。
那天下午,沈念和杜子逸坐在黑压压的机房里学了一下午的剪辑软体,稍稍学会了剪辑的门路,便立刻领了一堆工作,明天一整天必须得剪出来十四五条视频。
这十四五条视频拼在一起,可以做成一集《玩转申城》。
唐森说,如果他们剪不出来,后天的《玩转申城》就得开天窗,电视台开天窗的后果十分严重。单纯天真的大学生哪儿经得住这种威胁?连忙聚精会神地学了起来,学得眼睛昏花,耳朵嗡鸣,以至于到了下班的时候,看到外面鲜活的夕阳,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下午六点半,他们下班了。
杜子逸坐地铁9号线回宿舍,沈念回家,要坐附近的1号线到西家汇,于是两个人在电视台门口告别。
夕阳漫漫,天空灿烂一片,下班的晚高峰人潮汹涌,四处穿梭的外卖摩托丶上下学打闹成一团的初中生丶等候在斑马线前玩手机的下班族,和无数造型奇特颜色各异的小轿车们。
大家的生活在此时此刻,这个繁忙的路口相遇了。
绿灯。
行人开始挪动,像一堵厚实的人墙,拐弯的车子无可奈何地打着转向灯,在一旁等待。沈念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突然有些模糊,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把潮湿的泪意擦掉。
不一样。
和她想像的实习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明明不用上一个半小时的课,明明没有人会管你玩手机,明明不用早八。为什么心情会这么沉重?
她像个笨蛋一样,从穿了一身过于正经的衣服丶到怎么都学不会的剪辑软体,害得唐森老师晚饭都来不及吃,一遍遍教她怎么加转场怎么分开视频和音频怎么输出合格的视频质量,一旁的杜子逸已经迅速上手,从素材库剪了一条短视频,她连导入视频素材的入口都找不到。
唐老师虽然没说什么,对待她的态度已经没那么耐心亲切。
她可是申大王牌专业的学生呀,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熟练,好笨,好傻,好天真。
今天刚刚进入职场的一天,却有了一个不好的开端。
这是个大路口,行人走得急,也要走个几十秒。前方的绿灯开始倒计时,她顾不得伤春悲秋,加快了脚步,赶紧走到了路对面。
这里距离一号线地铁站有好几百米,她闷头走着,泪眼朦胧地数着脚底的地砖。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夏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吹起了她额前细碎的发。
她昂起头,吸了吸鼻子,抬手拨了拨刘海。
也正是抬起头的瞬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写字楼大屏上,滚动播放的复阳律师事务所的GG。哥哥所在的写字楼,正是在这个方向,怪不得周围的景色有一丝眼熟。
哥哥就在附近啊。
哥哥就在她附近上班呢。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小姑娘破碎的丶敏感的小心脏突然开始痊愈起来。她眼底的酸涩感消失不见,冷静和平静逐渐占领了情绪的制高点。
没关系,还有赵涟清在。
至少这个世上还有赵涟清,她还有赵涟清。只要一想到他,她就无所不能,不会被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打倒。
不就是剪辑软体吗?不就是出糗了吗?谁规
定她必须面面俱到什么技巧都迅速上手?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呀,她擅长文字和音律,不擅长视频剪辑也很正常。
她化了全妆穿了皮鞋和一套西装裙也不是她的错,这只是说明她正视这份工作,她愿意打扮得漂漂亮亮来上班,凭什么要因为这一点嘲笑她呢?
不要怕,沈念。
她是哥哥的妹妹,是他的小猫,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宝,工作只是你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你已经拥有那么多的幸福。
清风吹来,繁杂的思绪也被吹得通透,把杂草碎屑般的烦恼一扫而空,只留下一片清净。她心想,要不然等哥哥一起在附近晚饭好了,反正他也快下班了。
掏出手机的瞬间,赵涟清的微信刚好弹了出来。真是心有灵犀,她感叹。
「看一下你身后。」
小姑娘转过头,身后是亮起红灯的斑马线,一大波人潮站在对面等待迁徙过来。
在那其中,有一个挺拔出挑的身影。
面容俊秀漂亮丶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冲她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