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那么是时候该去戏台上好好唱一出了。
相对比平州城的安静,南城里早就是翻天覆地的闹腾了。齐铭霆的死仿若是一滴入锅的热油,将整锅的热水都引沸了起来。
江南道一带的寒意似乎是日渐浓郁,秋日未尽,便已然是一派冬日的作风。这般骤冷的天气,对于那些因灾情而遭难的百姓们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这日子也是越发难熬了。
一片冷意之中,南城的府衙更是森冷得吓人。只是今日的这一番森冷中却是带着一丝难言的热闹。府衙里的官员衙役们无不是将心思放在府衙中最为幽静的书房中,那里头聚集的人,正是如今这风风雨雨的中心人物。
不过是短短数日,曾经老当益壮的齐老太爷却是陡然换了一副模样,略显凌乱的花白头发,面上带着的深深褶子,微微佝偻的背脊,坐在南城府衙的书房中,整个人显得憔悴而沧桑,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时,那略微哆嗦的手,将他那老来丧子的悲怆体现地淋漓尽致。
李景烜看着这一副悲痛模样的齐老太爷,拿着手中的认罪书,心中叹息。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楚延琛,以及那若有所思的赵清婉,想了想,便就率先开口问道:「齐老太爷,这一份。。。。。。」
他想了一下,还是将到口的认罪书三个字咽了下去,而是委婉地换了个说辞,道:「这一份遗书,便是齐三老爷留下的?」
齐老太爷垂下眼,他面上的神情满是悲戚,眉眼间是丝丝缕缕的无奈,哑声道:「回李大人的话,是,这正是我那不孝子留下的。我。。。。。。」
他这话还未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喉间哽咽,眼角泪花闪现,一时间竟是未能继续发言。屋子里的众人似乎是能够理解他这般年纪遭受丧子之痛,确实是不容易,心绪上不易平复也是正常的。故而也未曾催促,而是安静地等着他缓过气后,继续解释。
「是老朽教导不利,竟然教出这般一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逆子。」齐老太爷微微喘息着,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接着道,「给大人们,以及江南道的百姓们,落下了这么大的损失,老朽,真是罪该万死。」
李景烜将手中的认罪书放下,而后劝慰道:「这事儿,也怪不得齐老太爷。三老爷他。。。。。。」
「他本意也是为了百姓,谁也想不到这事儿会出了这般岔子,如今。。。。。。」李景烜话语一顿,虽然三老爷所作所为均是情有可原,但是毕竟是犯下了大祸,他也说不得什么谅解,抬眸看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楚延琛和赵清婉,他将口中半截的劝慰话语咽下。
楚延琛眼中带着一抹深思,他看向那一脸悲痛之情的齐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的嘲讽,他轻声问道:「齐老太爷,您是说三老爷,当日灾情严重,赈灾钱粮紧缺,那时候他得知消息,说是有人囤积钱粮,打算倒卖赚钱,故而在那时无奈之下,才会铤而走险,使人将这因为水路不通而暂且送至希州城的赈灾钱粮劫掠?」
这话说得略微冠冕堂皇,可是却又偏偏对得上当时钱粮消失的事实。
齐老太爷苦笑一声,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老朽知道,这事儿,着实太过耸人听闻了。可却是一个事实。。。。。。。我也想不到铭霆竟然会犯下如此阴差阳错的弥天大祸。」
「那时候,江南道一带的灾情严重,咱们齐家便想着略尽绵力,故而分散开来,各自调集能够动用的钱粮抚慰百姓,然而灾情越发严重,这灾情的窟窿怎么都补不上,铭霆素来是一个心软的人,见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便自是尽力去帮助,可是齐家也是要吃饭的,到了后来啊,是真的填不上了。。。。。。」
齐老太爷低下头,一滴滴的泪水落下,一时间这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着实是令场中的众人心生不舍。李景烜本是想说什么,只是还记得如今主事的钦差大臣以及公主殿下都未开口,他便又将不忍心的劝解咽了下去。
齐老太爷喘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地接着道:「老朽当时应当注意到的,可是。。。。。。都怪老朽这身子骨不行了,便也没注意到这帐目上的不对劲,依着当时的赈灾钱粮的花销,希州城附近的齐家商铺早就已经都用光了能用的东西,又如何能够持续如此久的接济呢?」
楚延琛似乎也是极为同情,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老爷子节哀,逝者已矣,想来三老爷也不会希望老爷子因为他而悲痛得伤了身子的。」
「只是,有一事,本官想再问问。」楚延琛拿起那一张认罪书,那上边血泪斑驳,字迹稍显潦草,可以看出当时写的人的心境是多么的动荡不定。
齐老太爷没有接话,他低着头,似乎悲痛得一时顾不上楚延琛的问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颤巍巍地道:「楚大人,您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