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出了口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些许踟蹰之意。而坐在一旁的齐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虞,他笑着挥了挥手,道:「腾飞,大人如今来江南道,是为了查案,而不是给你当老师的,莫要打扰了大人。好了,你先下去,我同大人有些事要谈。」
齐宇甯面色一黯,倒是没有反驳,在楚延琛开口之前,便就拱手一礼,道:「是学生思虑不周。那学生就先告退了。」
楚延琛温声对齐宇甯道:「腾飞,不必担心。若是确实有什么需要讨教的,你可以先遣人来递个帖子,若是有时间,我自是会回你的。」
「是,多谢老师。」齐宇甯面上绽开一抹迟疑的笑,随后便就沉默地退了出去。
齐老太爷看着离开的孙儿,心头微微一叹,面上露出一抹怜惜的神情,道:「腾飞这孩子,父母早亡,打小就跟在老朽身边,性子耿直,刚刚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楚延琛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情绪,倒是想不到老狐狸窝里居然养出了一只小白兔。他笑着摇摇头,道:「腾飞这样很好。」
「老太爷,本宫今日同驸马一起前来,是有些许事,想要请教一下老太爷。」一直未曾开口的赵清婉忽而出言。这一道话语,似乎是惊到了齐老太爷,他眼中透出一抹惊诧,但很快便就融成了恭敬。
「公主殿下,您但说无妨。」
「不知,老太爷,对于江南道贪腐案,有什么看法?」赵清婉面上一片温婉,她询问的话语,似乎也很是温柔,话里话外,都是一派请教的意味。
只是这一句问话,落在齐老太爷的耳中,只觉得尖锐刺耳。他眉眼间略微一沉,而后长叹一声,道:「老朽不信咱们江南道的父母官会有如此作为。这贪腐案,或许有什么隐情。」
他抬眸看向赵清婉,眸色清亮,面上透出一抹悲悯之色,道:「殿下或许不知道,这数个月下来,着实是太不容易了。天不垂怜,水患来得突然,不过是短短数日,便是哀嚎遍野,各个州府的州府令那真是殚精竭虑,身先士卒,莫说什么贪腐,他们那时带着府衙的人,便是日夜守在堤坝处,尽一切可能挽救百姓。」
「老朽知道,清州城丶玉州城,以及康州城的州府令不慎落河,至今尚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及至后来,疫病肆虐,南蛮趁机入关,陈老大人战死,还有焚烧疫城。。。。。。」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齐老太爷眼眸中闪过泪花,眼圈通红,他低头伸手抹了下眼角,唇边是苦涩的笑,道:「若不是无能为力了,又怎么会做出焚城之举?」
「不过,也是因此,暂且控制住了恶劣的局势。」齐老太爷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楚延琛,落在认真倾听的赵清婉的身上,他一脸认真地道,「试问,这般的江南道,这般的州府令们,谁会在这个档口,去贪腐?谁敢动手去吃下这鲜血淋漓的带血馒头?」
「这事儿,谁敢做,这是要遭报应的!咳咳丶咳咳咳。。。。。。」似乎是情绪过于激动,齐老太爷一时间呛咳起来,他低下头,掩唇咳着,而后颤抖着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勉强平复下这一阵的咳嗽。
赵清婉听着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见齐老太爷这般模样,心头不由得一软,她低声道:「老太爷莫要太激动,好生保重身体。」
齐老太爷摆摆手,他叹了一口气,道:「多谢殿下关心。人老了,这身子便不中用了。」
楚延琛微微喟叹一声,低声道:「我们都知道,这一次的天灾人祸,江南道一带,确实是不容易。但是,这赈灾的钱粮,不翼而飞,总是要查一查的。本官和殿下初来乍到,对这儿并不熟悉,故而想要请教一下老太爷,有没有什么想法?」
齐老太爷面上满是和气的笑,他摇摇头,小声道:「这种大事,老朽怎么会有想法?尤其是如今,这水患疫病的,闹腾得人心惶惶。」
他的话语虽然说得真诚,可是话语里的推脱之意极其明显。
楚延琛听着这圆滑的推脱之辞,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漠,而后接着开口道:「本官听闻,齐家捐赠了不少米粮,这段时日,施粥赠药,救了不少人的命。」
「大灾之下,世人皆苦,老朽这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老太爷真乃良善之人,莫怪乎流民暴乱,也未曾动齐家分毫。」楚延琛淡淡地道了一句。
齐老太爷面上依旧是一片悲悯之色,他叹息道:「不过都是些遭了罪的百姓,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倒也不会如此。老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闹腾起来呢?」
见着齐老太爷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楚延琛缓缓一笑,并未再多言,他同赵清婉相对一眼,便开口道:「老太爷高义,本官初来南城,今日前来拜访,主要是见见老太爷,也谢谢老太爷,若不是老天爷鼎力相助,只怕江南道的灾情会更严重。」
齐老太爷坦然道:「算不得什么,老朽也是江南道的人,这儿是老朽的家,替家里人做点事,都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