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答卷放上去,若被主考官王越直接黜落,还真的无话可说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额头不断冒出汗珠子,终于意识到这个案情远比想象中棘手。
处决会昌侯可以视为一种不忠的表现,但若改变立场支持免除会昌侯死罪,其实这种做法同样不妥。
正如他们早前所抨击的那般,因英宗皇帝的丹书铁券而罔顾大明律法饶过这种大奸大恶之人,此举无疑是包庇恶贼了。
怎么会这样?
谭博的思绪突然间变得混乱,原本他们一直觉得是一个十分轻松判决的案子,但事情砸到自己身上才意识到远比想象中要麻烦。
早前他骂得多凶,而今心里便有多纠结。
偏偏地,这是会试考试的一道试题,却是根本避无可避,除非他们主动放弃此次金榜题名的最好机会。
虽然会试每三年有一次,且明年便能再考一次,但此次恩科录取的名额是六百个,或许是他们此生唯一高中进士的机会了。
不,绝对不能放弃,但……根本无解啊!
完了!
谭博正是犹豫该如何着手答题的时候,突然看到笔尖落下一滴墨汁落到纸面上,顿时有一种天崩的感觉。
按考场的规矩,一旦试卷上面出现标记,那么这份试卷将不能送到考官那里审阅,而是被扣留为登蓝榜。
原本他一直先用草稿作答,而后再将答案抄到试卷上,只是刚刚对于这个题目过于自信,所以直接拿出了答卷。
一滴墨汁滴落在洁白的试卷中,很快便如花朵般绽放开来。
谭博的心顿时碎了一地,急忙用衣袖去擦拭,结果发现越抹越黑,看到自己的会试毁在这一个小小的失神上,不由得痛哭起来。
以他的才学本该轻松高中,但偏偏出现了这个小小的失误。
这个哭声很快引来了维持秩序的官兵,面对这个已经失态的公子哥,当即便将扰乱考场的谭博押走。
同个巷道的考生误以为谭博是被试题折磨的,亦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而后继续苦苦思索这道题目的答案。
历来都被视为最不重要的第二场考试,而今却成为了很多人的噩耗。
尽管京城的主流舆论是处死会昌侯,但无视丹书铁券和英宗皇帝,同样算是一种不忠的表现。哪怕是堂堂的皇帝都不能无视英宗皇帝,何况还是他们小小的举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亦是真正理解到皇帝的苦衷,这个案子根本不能一昧地指责皇帝,根本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案子。
很多考生终究是没有被官场所污染,亦意识到自己早前是受不当舆论的影响,不由得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自己的十年寒窗真要倒在这道题目前吗?
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新光。
身穿蓝色长衬的徐鸿在面对题目的时候,显得不慌不忙地扶着墨条在砚中研磨,闻着空气中的墨香,眼睛闪过一抹坚定。
由于在外面便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跟海宽等人还探讨过这个案情,故而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答案。
徐鸿捻袖泼墨,脸上显得无比专注,很快便开始洋洋洒洒地书写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大的人,而是按部就班地在草稿上进行作答,而后再将写好的答案抄到那试卷之上。
海宽等人同样不慌不忙,由于得到徐鸿的提醒,所以亦是有所准备。
既然他们是要为人臣,那么就该替陛下分忧,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抨击。
既然这个案子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那么就不能一昧去责怪朝廷,而是应该设法去寻得两全之法。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