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手提两大袋东西丶眼戴黑超墨镜丶头顶夸张的草编帽,于晚上十点半出现在撞球俱乐部楼下时,纯洁已经久候多时。他坐在绿化坛的石椅上抽着烟,我透过暗黑的镜片看他,他的色彩是孤单加寂寞。见到我后站起身,将菸蒂随手扔进路边垃圾桶。伸手帮我提袋子时,他的动作自然潇洒,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叫人一见倾心的绅士风度。
“等很久了?一路呢?”我与他打招呼,昨晚一役之后,连交谈似乎都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果然还是没办法做到一如往常。
“哦,他开着我的车赴约会,我们只能打的回去了。”纯洁单手拎起两个袋子,另一手放在我头上,摸了摸我刚买的帽子,并没有说赞美和欣赏之类的话,只单单用温暖的眼神含笑看我。我奇怪他竟一点儿都不显得吃力,明明是很沉。
“买了什么?”
“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饰品。”
“合同金额中包括道具费用,对方会准备。”说这话时他的手又习惯性绕过我的后背搭在我肩上。
“细节决定成败,多一份美感多一分胜算,再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我解释着,努力做到心如止水,努力不被他看出我此刻的不自在。
没走几步,他忽然说:“我订了张书桌,明天上午送到。”
“书桌?现在的那张不是挺好,为什么要换?”我松了口气,总算有个话题能用来打发时间。
“不是换,是给你的。茶几太矮,架笔记本玩着不舒服。”
“……”我再次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才想起发表感慨,“明天要去监工呢。这样吧,你让商家晚上送来或者晚几天……嗯,或者你就别去了,反正就拍拍照你也帮不上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留在家里看他们装,万一书桌质量有问题还能当场退货。”为了不显得意图明显,我故意把最主要的目的放在最后说。
可是某人太聪明,四两拨千斤化解了我的布局:“我不去谁送你?一路的车太悍,你开出去凶多吉少,况且你也不认识路。”
我不看向他,但仍试图挣扎:“可以叫出租,很方便的。”
“为了接你生意空车开市郊,计程车司机又不是活雷锋。”他特有的粗狂嗓音,震得我六神无主。
“那……那……送来都没人在家,叫人家白跑一趟多不好。”垂死挣扎。
“我出三倍运费让他们8点前送来,8点送不到书桌我不要。”英气的剑眉轻轻往上一扬,眉宇间的傲然写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睡前他又来电话,我到底不好意思拒接。
“怎么了,还不睡?”看看时间已经快要12点,高温天气出外景可是场硬仗,不养精蓄锐怕是不行,可他的电话,我总觉得一时半会儿挂不断。
“睡不着。”他清了清喉咙,背景音中只听得见他玩弄打火机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你在干嘛?”
“在和你讲电话。”
“喔。”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早点休息。”我决定采取一鼓作气的战略方针。
但他似乎与我有相同认识,嗳了一声阻止我挂断,坦荡荡问:“我让你不自在?今天你一直在回避我。”
“啊?什么?哈哈!没有啊!你想太多了!”要死,心虚感很强烈。
“是嘛。”他不置可否地笑,在我以为危机过去之后突又说,“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注视着我的眼睛,视线别再四处游荡,这样我容易骗自己相信你并不是在讨厌我。”
严肃犀利的口吻逼得我当场就范:“知……知道了……没有很讨厌,怎么可能。”
“不是讨厌?”
“不是。”
“那有没有好感?”
“一点……吧!”我回答得很不确定,惧怕措辞不当会使我原形毕露。
“只有一点?你再想想?”他步步为营,循循善诱,背景音中已经听不见打火机喀嚓喀嚓的声音。
“嗯蛮……蛮多,蛮有好感。”
“是好感还是欣赏?”
“有……有区别吗?”简直是天要亡我,我怎么开始结巴了?我日!!!!!
他轻笑,似乎我的话让他很受用:“都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