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事吧。」
杨大娘虽然目盲,但多年来这村庄的一草一木没人比她更熟悉了,江铃儿稍稍放下心来,心想
要回了田地就能解决掉现在捉襟见肘的情况也不禁开心起来。一旦松懈下来身上方才被那偶人攻击留下的痛楚和连日几乎不眠不休练拳丶打斗带来的困顿感排山倒海而来,她当然不会去小毒物屋里更不会与他同眠一榻,想了想终究还是抱住双膝倚在小毒物门外,头一歪便靠在门上睡着了。
过了好久,期间她好像……被一朵云托起,初起以为是云,可实在咯人的慌倒像块硬石头,也甚至粗鲁,转眼从硬石头上又被抛到了云上,有些疼,可她实在太累太困了,只眉头微微耸动又堕入香甜的黑沉中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
只见横梁上缠绕着蛛网,她盯了一会儿,鼻尖依稀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清香,有些熟悉,是在哪儿闻到的呢……她记得好像昨个儿才闻到过的……
混沌的大脑逐渐苏醒,她迷蒙的双眸好像拨开一层迷雾,一顿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看了看满屋的陈设又看了看身下的床榻被褥……这分明是小毒物的床,但本该睡熟的人并不在……
而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怎会如此?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门外的,难道是……
倏然门外响起嘈杂声,混合着杨大娘低低的抽咽声,思绪被打断,江铃儿一怔后翻身下榻,小跑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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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暮西山,她没想到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而这不大的屋内不知何时起塞了满满当当的人,为首的梳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杨大娘的夫家哥哥了。
只见他一把将那田契撕成了碎片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杨大娘仓皇的匍匐在地抖着指尖捡起那雪花般的碎片,可怎么拼也拼不成原来的田契了。而小毒物就坐在竹椅上,背对着叫人看不见脸上是何神情,那夫家哥哥丑陋的嘴脸倒是瞧的一清二楚。他粗粝的嗓音之蛮横之高耸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江铃儿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才不像杨大娘说的那么平和,原来是这些人欺侮杨大娘目盲又神志不清便侵占了她的田地,见杨大娘居然记起了来要,又见好不容易回乡的「杨大娘」也只是个病秧子,便欺到家里来。
「我那短命的二弟死的早,他死了田地自然归我了,你不过一外来妇也想贪杯羹?门儿都没有!」说着啐了杨大娘一口,又见坐在一旁一直默然无语的少年,欺霜赛雪一般的俊容,皮肤比娘们儿还白,别说男的女的,他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比这小子标志的人了,跟他那早死的獐头鼠目的二弟有半分相似?又是一脸病相,一看便成不了气候,就是个任人拿捏的命!中年人发出「桀桀」的笑声,走到小毒物面前,「你骗的了那盲妇疯婆娘,骗不了我!你怎么可能是我杨家的种?怕不是那疯婆娘和别人苟且生下的野种吧!」
话落的瞬间,平地惊雷一般,杨大娘愣了下后巨大的愤怒覆顶下,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在中年人说话时小毒物一直沉默不语,即便是叫他「野种」时。他一双漂亮的眸子视线微垂,眼帘半合,不看任何人,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铃儿多看了一眼小毒物鸦羽似的长发和略显瘦削的背影,忽地转身离开。
几乎在江铃儿离开后的下一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小毒物纤长的指尖把玩似的摩挲着竹笛,有肉眼可见的小小蛊虫从那竹笛的边沿处爬了出来,亲昵的往他苍白的指尖攀爬着。
场中无人发现,即便发现了也只以为他懦弱无能,叫人欺上门来也不敢吱声,更助长了来人的气焰。那中年人竟直接探手去捉小毒物的长发:「娘们儿唧唧的,我怕莫不是个女娇娥敢骗到爷爷头上来!」
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属于老妇的呼叫:
「你休要动我儿!」
终究没让那中年人抓着小毒物的长发,是杨大娘不知哪儿生的力气,猛地扑在小毒物身前,逮着那中年人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
「……你!」
中年人勃然大怒,见他反手就要给杨大娘一耳光时,小毒物眉心陡的一跳,藏在墨发后的俊容瞬间被阴鸷笼罩,与此同时爬满密密麻麻蛊虫的竹笛探出,直往中年人的咽喉袭去!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陡的平地一声雷一般属于女子偏娇柔又英气十足的声音在空中炸响:
「你敢动我娘一下试试?!!」
话落的同时一柄生了锈的菜刀越过人群恰恰劈中中年人头顶上方的柱子里!登时入木三分,肉眼可见的绵延出两条骇人的裂缝。
「铮」的一声,好一会儿刀柄才停止晃动。
早在那菜刀横飞来时中年人便骇的瞳孔紧缩,想要扇在杨大娘脸上的手也僵在原地。此时刀悬项上,更是一脸菜色。
他浑浊的木愣愣的视线缓而僵硬的看向来声处,不光是他,满屋人都闻声回头看向身后,无声的默契的给身后人开了个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