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才为止,她仍不愿相信,那个自幼与魏国公府一起长大的王思明,竟会对她的家族下此狠手。
裴家视他如己出,她甚至曾把他当作最亲近的兄长。然而此刻,她望向他,却只剩满眼的不解与痛心。
“为何?为何要与赵鹏狼狈为奸?为何要做出这等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父母视你如亲生,哥哥待你如手足,我也一直把你当兄长看待……”
“我不要当你的兄长!”王思明猛然打断她,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愤怒与一抹难以掩饰的痛楚。
“涧涧,你太残忍了,我喜欢你啊!从小到大,你竟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裴涧涧怔住了。
脑海中闪过数月前青州的情景,宋淮曾语气轻描淡写地提到王思明喜欢她,她还当成笑话,只以为是宋淮醋意大发罢了。
如今,真相竟如雷霆般落下,震得她心神俱裂。
见她怔然的模样,王思明像是再也无法克制积压多年的委屈,猛然倾诉而出,字字泣血:“你知道我是家中长子,却自幼体弱多病,父亲便对我失望透顶,总是训斥、打骂,嫌我无用。家里其他兄弟也跟着笑我,说我是不中用的病秧子。我总是痛苦自责。”
王思明闭了闭眼,苦笑道:“幸好遇到了你!你总是对我好,偷偷送吃食,替我赶跑那些嘲笑我的人。你就是我唯一的温暖,我想着只要有你,便够了。所以,我努力考取功名,想变得更好,想要配得上你。”
说到此处,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涧涧,眼中情绪激荡:“可等我功成名就,你却要嫁给宋淮!宋淮算什么?他凭什么能得到你?他哪里比得上我?”
裴涧涧浑身一震,愣愣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我本以为,咱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就注定了我们的未来。可你呢?你选了宋淮,不只是拒绝了我,还剥夺了我对你的所有希望。涧涧,我不仅输在了身体上,连感情、连尊严、连地位,也一并输了个干净!”
听着他像剖开血肉般倾诉着多年的情感与委屈,裴涧涧眼眶湿润,心中复杂难言,不知是自责更多,还是悲悯更多。她哑声开口:“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用魏国公府整个家族的性命作为代价!阿明哥哥,你知不知道,谋反是要杀头的大罪?”
王思明似被她的悲愤震慑,低垂的脸上却仍透着一丝疯狂:“涧涧,你听我说……我没想害你们!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只要你肯来求我,我便设法找个替罪羊,让他畏罪自杀,将魏国公府从这场灾难中脱罪。”
他的话宛如冰水泼下,将裴涧涧仅剩的理智都冲得支离破碎。为什么这群人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竟能如此理直气壮!先是赵鹏,后面是宋淮,现在又是王思明。
裴涧涧伤心透顶,眼中盛满痛楚与恳求:“阿明哥哥,去自首吧。不要再听赵鹏的蛊惑了,他就是个疯子。我不想你也变成他那样!”
她转头狠狠瞪向一旁满脸玩味的赵鹏,冷笑道:“赵鹏,外头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团团围住,你逃不掉了。”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门房瞬间被踢开,夜风携寒意涌入堂内。
裴涧涧怔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领头而入的宋淮与秦捕头。
赵鹏面对大批人马,却毫无惧色,嘴角含着淡淡的冷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仿若毒蛇吐信:“宋淮,果然是阴魂不散。也罢,今日我们正好来做个了断。”
大理寺众人正欲上前,赵鹏猛然将剑往裴涧涧的颈边贴得更紧,细长的剑刃已压破了皮肤,殷红血珠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
裴涧涧微微一颤,痛意直钻心头。
宋淮伸手一拦,冷声命令众人退至一旁。
他整个人如一尊寒玉雕成的像,语调虽平静,却掩不住一丝暗涌的不安:“赵鹏,你究竟想做什么?”
赵鹏斜睨他一眼,目光戏谑:“自然是让裴小姐听听你这些年干的好事。你说,她会不会有兴趣呢?”
宋淮面色微微一变,眉间阴云瞬间浓重。他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那向来不动声色的神情,在这一刻竟隐隐泄露一丝慌乱。
赵鹏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望向裴涧涧,目光如同针尖般刺人,缓缓说道:“裴小姐,这可关乎你的一生,你真的不想听听吗?”
裴涧涧听到这句话,原本心如死灰的她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她下意识摇头,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恳求:“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赵鹏,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束手就擒吧!”她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若不是双手被绑,定会不顾一切地捂住耳朵,将这话语隔绝在外。
赵鹏冷哼一声,语气中尽是嘲弄:“这可由不得你。”
他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光,语调阴恻恻地开口:“裴小姐,你可知平国公府被抄家的那些证据从何而来?谁又是那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