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宅院在江都县是出了名的宽敞气派,南园独占数亩,东西厢房各八间,主屋坐北朝南,十六间两进,单说正门就足有两丈多高,朱漆大门上钉着闪烁金光的铜钉,很是气派。
只是今晚却显得格外沉寂,连往日值守的家丁也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云璟站在大门门口,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庭中积雪已厚,偶有几处杂乱的脚印,似是有人匆匆走过,却无人打扫。
穿过一道月亮门,云璟走向内院主屋。
忽听后院传来"噼啪"烧纸声,他心头一跳,提步往声音处行去。
拐过假山假石,云璟远远便看见母亲的厢房门口立着几个侍女,个个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见到云璟,她们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急忙迎上来。
"二爷,您可算回来了!"领头的丫鬟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别人,正是云璟房里的大丫鬟渌儿,"太太要赶下人们走,一个都不留。"
渌儿是在云璟十五岁时被云天青划到房里的,从粗使丫鬟做起,洒扫室堂,拂床襞衾。
加之眉眼可人,心灵机巧,没几年就深得云璟欢心。
只是这当口初逢急变,也不免方寸大乱,瞪着一双杏眼,叫人好生怜悯。
"娘亲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们依着便是。"云璟面色如常,心中却好似大潮翻涌。
他顾不得问更多,挥挥手将下人们驱散后,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母亲的厢房。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只见室内烛火通明,柳巧巧正立在青铜火盆前,手中拿着几本账册往火里扔。
地上已经散落着一堆灰烬,显然已经烧了不少东西。
"阿娘,这是。。。"云璟快步上前。
柳巧巧闻声抬头,见是云璟回来,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今晚的柳巧巧不知为何换下了平日里华贵的锦缎衣裙,穿着一身素色的粗布衣衫,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没有任何装饰。
即便如此,她依然掩不住天生的丽质,岁月似乎只在她眼角留下了几道几不可见的细纹,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璟儿,你可回来了。"柳巧巧声音有些颤抖,但仍带着浓浓的温柔,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云璟的手,"咱们没时间了,你赶紧去收拾一下随身衣物,我们今晚就得离开。"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特殊的体香,混合着檀香和一缕妇人特有的芬芳,让云璟心头一荡。
粗布衣衫略显单薄,母亲身体的温热透了过来。
她的发髻有些凌乱,几绺青丝垂在颊边,额头上还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娘,这是怎地了?"云璟努力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燥热,关切地问道。
柳巧巧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最快明日,锦衣卫就要来抄家了。"她说这话时声音极轻,却如雷霆炸响在云璟耳边。
"抄家?!怎会如此?"云璟大惊失色,一时酒意全消。
柳巧巧拉着他坐下,急切地解释道:"今日午后,有个受老爷生前恩惠的户部书吏派人送来消息,称我们云家已上了抄家名单。听说锦衣卫已入城半个时辰,此事真切!"她说话时胸脯起伏,因为激动略显剧烈,那对丰满的乳房随之微微摇晃,像是要从衣襟中挣脱出来。
云璟脑中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的玉佩,问道:"可我们云家向来守法经营,何来大罪?"
柳巧巧苦笑一声:"商贾之家,若要求财,哪能事事循规蹈矩?老太爷在世时,曾用重金买通盐运司官员,多领了几千张盐引;老爷与倭商多少有些往来,虽不是卖铁器给他们,但也曾为他们牵线搭桥;至于漕粮,我们家确实从未短斤少两,但那些官仓管事,有几个不是收了我们好处的?这些事单拎出来也许不算大罪,但若是有心人要治罪,这些都可成为把柄。"
云璟听得心惊,没想到看似光明正大的家族生意,背后竟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我们怎么办?"云璟问道,声音中透着惶恐。
柳巧巧将目光转向窗外,轻声道:"小杖受,大杖走。趁着锦衣卫还未找上门来,我们连夜出城,先避过这场风波再说。"
她转身走到书案后的一个暗格前,取出一个小包袱:"我已经备好了细软银两,够我们母子二人远走高飞。至于德儿,他昨日刚去宿迁查看粮仓,暂时安全。我已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暂不要回来。"
云璟接过包袱,沉甸甸的,想必装了不少值钱物事。
"只带这些吗?"云璟不解地问。云家家财万贯,区区一个包袱怎能装得下?
柳巧巧摇摇头:"带得多反而惹眼。倒是你那玉佩。。。"她的目光落在云璟胸前,隐约可见一条绿色的玉坠从他领口露出一角。
"留着吧。"柳巧巧柔声道:"若老爷泉下有知,请佑我母子这一遭平安。。。"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