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妈妈是乔知遥也能听懂的单词,这两个字似乎全世界都有着一样的发音,可那声细弱的呼唤很快就淹没在大人的议论中。
[没事的…没事的。朱拉会带领我们逃过劫难。]
[不是还有一百多个日出吗?]
[不,一定是这一代的朱拉做错了事,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那些上岸的……]
[别再说了!族长下过禁令。]
乔知遥在旁边观赏这一切,她掬起一捧鲜红,恶意丶怀疑丶畏惧丶憎恶丶埋怨丶悔恨,诸多负面情绪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展开,就像手中的猩红污浊。
她掏出一只全新的试管,从血色雨水中抽取了些许做样本,叫了阿诺:「帮我保存一下。」
等影子将密封好的试管吞下,她见朱拉还没有离开去做什么的意图,便主动开了口:「登岛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明明没有异种,这里诅咒浓度比其他地区都高得多。」
乔知遥说着:「但他们似乎卡在一个临界点。维持着表象的和平与秩序。我昨夜尝试着向其中注入一些诅咒,却发现这些力量并不与我同源,就像倒入油的清水,哪怕油增加数倍,也无法让底层的清水突破刻度。只有等待一场天然的降雨,或是头顶冰块的融化,它才会失衡。」
「我很好奇,这样的平衡持续了多久,又或者,打破这份平衡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她说,「我试图去找有着相同力量的异种,却发现他们居然全部聚集在这座岛周围的海域下方。就像是闻到饵料的鱼窝,不断地聚集,笼罩……这也意味着,这座岛屿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般普通。」
「……于是你让他将海底的怪物带来。」
「没错,虽然整体的浓度不高,但一次性聚集在同一地方就可以突破阈值,这地方也会恢复
成本来的面貌。」
她说:「不过我还是很意外。你们说的迁徙,居然就是在这些充满诅咒的岛屿上奔跑?不…不对。」
朱拉有着接近术士的能力,从能立即发现她和阿诺危险性来看,他不会不知道这点,至少应该带领族人离开现在的领域。
等等。
她想到五年前瀛洲关于人退化成鱼的神奇病例。
她恍悟:「原来是这样,五年前你确实试图带领你的族人离开过,可是他们却死在了岸上。」
「是的,您很敏锐。」他以一种竭力维持平稳的口气,可尾部的颤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那其中,就有我和卡古古的母亲。」
「照理说不会这样。人类在离开诅咒区域后,受到精神上的影响理应随时间天然消散。」她忽地皱起眉,「除非,你们本身就是异种,异种会彼此吞噬融合……」
「原来是这样……」她笑说,「你的族人似乎将你当作待宰的羔羊,等到时机成熟,就将你献祭给所谓的…大海?以重新获得一个有着稳定诅咒的区域。」
「……」他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道是否应该承认,只是掰开剩下三支药剂,一起喝下去。
丢开拐杖,他站直了身体。
乔知遥意外地扬眉:「不过你没有怨恨的情绪?为什么?」
「识人心却不懂人情的怪物。」朱拉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坚定了许多。
他骤然扬起唇角,笑了,直直看向她:「你什么都不明白。这是我的职责,逃不了,避不开。我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一切都是对我试图背叛的惩罚。即便不是今天,即便没有你和这位先生,审判的红雨也不久就会降下。」
「您愿意帮我照看一下卡古古那个孩子,我可以帮你看一眼『沉泪』的下落。」他忽地指着自己的眼睛,无由来地,「用朱拉给予的着一双眼睛。它来自过去,象徵『全知』。」
「……好。」乔知遥应了,「你需要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他说着,「自我诞生起的每一日,我的眼睛能看到三个问题的答案,看到三种未来的景象。」
他们身后的人群开始聒噪起来,而朱拉声音平稳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