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宁毓承郁闷的是,明明早有天文历法的学说,书本。东汉王充《论衡。治期篇》,早就言明「在天之变,日月薄蚀,未必人君政教所致。」
可惜,事关「天象」,与天子有关之事,依然威不可测。
大齐同样流传着日全食时,即「血月」为凶兆的习俗。日食或者月食由司天监与翰林天文源负责监测,礼部与太常寺提前准备伐鼓礼,铺子关门,沿途设道所祭典。若恰好遇到大灾荒年间,天子还会下德音与罪己诏,减免赋税。
减免的一点赋税,估计还比不上祭典的花销。钱粮是一回事,最重要之处还在于,有用的科学,被用于天家,彰显天子权贵威严,令宁毓承感到荒谬透顶。
下午的新课程是策论文章,教授的方先生,同样先让他们了解何为策,何为论。
宁毓承听完下来,了解到了策论文章为何难写,究竟难在何处。
策论文章要写得好,必须知晓过往如今的时政,史书,军政等,且能写出有见地的策,论,要求非常全面。
策论文章对宁毓承的难,不在写文,而在对这个模糊朝代,所发生之事,朝廷政令等的了解。
所幸宁氏有人做官,宁府书楼听心楼藏有朝廷历年来的邸报,宁毓闵还有大齐立国之始,春闱一甲,二甲前十的策论文章合集。
宁毓承不禁想到一个问题,穷人出身的读书人,想要靠着科举出头,究竟有多困难。
考试时,说不定,连策论文章的题目都一头雾水。
进外舍读了几天,宁毓承业已熟悉了现在的功课,除去策论文章要去查题目的含义,其馀功课对他来说,称得上轻易而举。
这天宁毓承下学后,前去梧桐院用饭,夏嬷嬷陪
着夏夫人坐在花窗下说话,他见夏夫人脸色似乎不大好,忙上前见礼,关心问道:「阿娘这是怎地了?」
夏夫人让夏嬷嬷下去准备饭食,焦急地道:「你大伯父先前派人来回话,说是你祖父吩咐,将你的马卖掉,明朝便会牵走,先支会我一声。小七,你可是又惹恼了你祖父,怎地无缘无故,将你的马卖掉了?」
宁毓承一喜,笑着将买牛犊之事说了,「阿娘,我的马也不常用,卖掉就卖掉吧。再说二哥三哥他们都有马,大哥的马也在,我不缺马骑。」
夏夫人松了口气,嗔怪地道:「别人的马,终究是别人的,骑一次两次还好,哪能有自己的方便。你是做好事,你祖父不该。。。。。。算了,阿娘自己出钱,给你再买一匹!」
这时,三娘子宁毓瑛带着五娘子宁毓瑶走了进屋,宁毓瑛听到了,当即道:「阿娘,我也要,给我也买一匹!」
宁毓瑶扑到夏夫人怀里,扭着她的手臂,头顶两个双丫髻都快摇散开,缺门牙漏风跟着起哄:「阿娘,我也要一匹马!」
夏夫人抓住宁毓瑶,「哎哟,阿瑶你快别乱动,瞧你,头发又散开了。」她理着宁毓瑶的乱发,又去瞪宁毓瑛:「阿瑛你都这般大了,又带着三娘胡闹。出门有马车,要马作甚?」
宁毓瑛英气的眉毛一挑,指着宁毓承道:「七郎有马,我也要马!阿娘可不能偏心。」
宁毓瑶对着宁毓承耸鼻尖。「七哥有马,阿娘不能偏心!」
宁毓承被她怪莫怪样逗得笑起来,夏夫人又气又想笑,懊恼地道:「阿瑶你闭嘴。阿瑛,我何时偏心了,缺了你吃,还是你的穿,七郎做了春衫,你们姊妹,比七郎还多做了两身。七郎出门骑马,你出门用不着,二娘她们都没有马,偏生你要买马。让你去跟着大伯母学管家理事,你连人影都见不着,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宁毓瑛神色倔强,从容不迫道:「阿娘,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我不在乎衣衫头面的多少。我可以不骑马,但我要与七郎一样,有一匹马!我不去跟大伯母学管家理事,我不喜欢这些,我要与七郎一样,进明明堂读书!」
宁毓瑶紧跟着学舌:「我也要进明明堂读书!」
夏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拍着矮案道:「我管不了你,你要马,自己想法子去买。你想去明明堂读书,有本事到你祖父面前去说!」
宁毓承看着她们争吵,回想起夏夫人以前提到宁毓瑛时的烦恼,估计她们早已为此事争执过。
他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相劝。宁毓瑛哼了声,扭身就要往外走,道:「去就去!」
宁毓瑶起身就要跟着,被夏夫人眼疾手快拉住了:「阿瑶,你少跟着去凑热闹,仔细你祖父连你一并罚了!」
这边,宁毓承也拦住了宁毓瑛,诚恳地道:「三姐姐,祖父最近忙,不一定在府中。时辰不早,我们先用饭。饭后我正好要去知知堂,到时候陪着三姐姐一道见祖父,可好?」
宁毓瑛迟疑了下,终究留了下来。母女俩板着脸皆一言不发,气氛凝重用完饭,宁毓承施礼告退。夏夫人打定主意要让宁毓瑛知道轻重,没再多说,由着宁毓瑛与宁毓承一起离开。
庭院中繁花似锦,从梧桐院一路开到知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