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荒怪阴森,却是个正正适合她避雨、且又能躲开巡逻的侍卫的地方。
一如她之前见到的那样,殿外连亘的蓬草无人拘制,都已长得高过人腰。
只不知为何……
今夜,本该荒黑寂静的大殿竟然隐约透现出一星微弱的光亮。
殿外的枝枝草草被这从殿中漏出的幽微亮光一照,门户之上就霎时爬了满幢幢的鬼影。
青簪不信鬼神,可她却怕活人。
青簪犹豫了。
这么晚了,竟有人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人?难道是方才落雨太急,和她一样过来躲雨的宫人?她还要进去吗?
就在这时,风静了一会儿。
哐当哐当,踢踏踢踏——
负责夜巡的羽林军尚在百丈开外,那行动时的金铁声响就先分外清晰地进了耳朵。
“走,去那边看看。”
他们朝着这里来了!
原本还止步不前的青簪,一瞬时就摒弃了所有的迟疑。
连璧殿正殿的大门本就半开半合,青簪用极快的速度径直闯进殿中。
安全掩藏起身形,青簪呼出半口气。余下的半口气——她第一时间寻溯到了亮光传来的源头。
霉臭、尘腐的、框立在地上的蠹木屏扇之上,正有明光烘出的一个高大的轮廓,看得出其人束冠衣袍,应当是个整襟危坐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亦有所觉,也朝她看了过来。
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就这么被抓了现行,青簪且懵且惊。
可她已经无暇深想,一把放下盛装着玉料的盒子,急勇之下,步子便如蝶穿燕掠一样地轻活,一瞬时就闪身到了这高岸得几乎顶梁而立的屏风后,精准又迅疾地吹灭了男子身前案上的那支烛灯。
呼——
一连套一气呵成的动作,堪称她平生罕见之速,半点不由旁人反应。
大殿归于黑暗,青簪终于得以展开焦皱至今的蛾眉。
她这才在这四下一抹黑的环境中,举目估忖起方才那男子的大概方位。
殊不知,那人就近在咫尺。
“你。”黑浸浸的一片里,一缕冷息迫临在她眼前,分明身在室内,却仿佛挟风带雪的寒冽。
将将听到半个字之后,青簪的手已经比头脑更迅速地捂住了他的薄唇。
“嘘——”她小声制止他,解释道:“抱歉,巡逻的人就在外面。”
这是一种女子特有的低柔,轻细之至的嗓音。像是春月的风絮勾住了人的尾指,又似情人夜半枕上的低喃,教人越听越心痒。
她却犹自很不自知一般,继续用这样的声音恳求道:“我放开你,尊驾能否先别说话?”
“嗯。”好在对面之人颇为配合。
青簪这才松开了有些被他的呼吸烫到的手心。
而正如她预计的那样,羽林军齐整而威严的脚步声已然抵达此处,似乎循绕着殿外走了一圈,越来越远,渐渐又不闻了。
青簪继续仔细听辨了一晌,确认两人已经安全,重新把目光投向眼前。
可即便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一会儿辰光,眼睛比之方才适应了不少,与人对面相看时,仍然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形廓。
于是,仅凭着灯烛灭去之前那仓皇、囫囵的一眼,再加上这黑浑浑的轮廓,青簪最多只能勉强确定,自己同此人应当并不相识。
至于此人是何身份,一时间就无法断论了。
不过,不管如何,毕竟她才是那个后来者。
出于礼数,青簪微微退远了一些,主动欠身道:“奴婢虽不知尊驾的身份,但方才所为,皆因事急从权,绝无冒犯之意——宵禁之时,倘若被巡逻的人撞见你我在此,便分说不清了,凭谁也落不得好处。”
面前的人倒似很从容,竟还低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