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有所不知。”纳兰节笑着解释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在辽国开荒耕种的想法,因辽国位于大梁以北,较中原地区普遍寒冷。”“所以,我便托人四处搜寻适合辽国耕种的作物。”“天缘凑巧,前段时间有人传来好消息,在极西之地有一种作物,类似小麦,比较耐寒,足以适应我大辽的环境!”“苏兄你就放心吧,这不算什么问题。”“……”苏贤听了这话,果然疑虑全消,连道:“这莫非是天意?”众人见最后一个问题也得以解决,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巨石瞬间移开,这下终于妥了。岂料,心中刚一放松,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众人摸着自己的小腹,相视大笑,苏贤大手一挥,吩咐道:“上酒菜!”议事厅中有现成的桌椅,可以当餐桌使用,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查漏补缺,争取将这项计划做到完美无瑕。酒菜其实早已备好,随着苏贤一声令下,平安市的小吏们便将酒菜送来,还冒着热气呢……不一时饭毕。残羹冷炙撤下。平安市的小吏们送来茶水。经方才的讨论,那个计划已经十分完美,只待梁辽两国的皇帝盖章同意,之后便可付诸实践。“这个计划虽好,但谁也不知会不会出现意外。”纳兰嫣忽然开口。她笑容一收,瞥了眼苏贤,以一种拿捏的口吻说道:“甚至于,整个计划根本不能实施,也极有可能。”苏贤的笑容也跟着一收,看了眼纳兰嫣,再侧眸瞥向纳兰节,却见纳兰节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顿了顿,重新看着纳兰嫣,问道:“你想说什么?”“本公主的意思很简单,实施这个计划的同时,平安市也必须重开。”纳兰嫣正了正坐姿,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并且,在整个计划还未见效果之前,平安市的交易规则,必须使用我们提出的新规则!”“待计划成功,我大辽粮食丰收,并且足以喂饱所有辽国的百姓之后,再按照你们大梁的意思,换为原来的交易规则!”“……”苏贤眉头微微一拧,随即舒展,眼下他们正在谈判呢,谈判谈判,对方自然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他深深看了眼纳兰嫣,再扭头看着其兄长纳兰节,问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呢?”辽国使臣,始终都是纳兰节,纳兰嫣只是一个副使罢了,苏贤不想与她过多闲扯。若纳兰节也是这个意思,便要好生的思索一番了。“哥?”纳兰嫣也扭头看去。不过,她与苏贤都看见,纳兰节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陷入沉思,似乎正做着某种决断。在纳兰嫣看来,兄长应该会同意她方才的说法,毕竟,苏贤那个计划虽好,但最终结果如何谁能预测?“不!”纳兰节勐然抬头,扫视着苏贤与纳兰嫣,他面色大定,显然已有决断:“我也不同意维持原来的交易方式。”苏贤眼神一凝,这就是纳兰节的意思?他还是想要那两百万两白银?纳兰嫣则大喜不已,面上一幅胜利的表情,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然而,她的话才说一半,又听纳兰节补充道:“维持原来的交易方式,还不够,我大辽愿意再让利一百万两白银,加上那两百万两,就是三百万两,应该足够大梁用于疏浚河道了吧?”“……”纳兰嫣的话头戛然而止。她表情一呆,不可思议的盯着兄长。什么意思?纳兰节那句“我也不同意维持原来的交易方式”,竟不是同意她的说辞,而是反过来让利一百万两给大梁?!足足数息之后,纳兰嫣方才明白过来,她面色一变,抓住兄长的臂膀,瞪眼道:“哥,你可是大辽的太子啊,今后整个大辽都是你的,我方才的建议也是为了你好,可你却……”苏贤心中则是一松,随即大喜,这个好啊!此次出使幽州,若能维持原先的交易规则,苏贤便已算成功,尤其是钱中书失败在前,对比之下,他的名头将更加响亮。现在好了,他不仅维持住了原来的交易方式,辽国还主动让利一百万两!这是什么概念!“多谢太子殿下!”苏贤笑着对纳兰节做了个揖。纳兰节一把推开拉扯个不停的亲妹妹,恭敬回礼道:“苏兄的计划,已体现出了充足的诚意,小王并非不知感恩之人,这小小回礼,万望苏兄不要嫌弃。”“太子殿下不愧为读书之人,哈哈哈!”苏贤倒也不是看上了那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虽多,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自信可以赚到。他所在意的,无非只是名声罢了――钱中书摆不平之事,他可以摆平,不仅摆平此事,还超额完成,多得一百万两白银,用这笔钱干什么不好?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纳兰节此举非常识趣,苏贤十分满意。他早就说过,“有利于天下,但损失他个人名声”之事,他不想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既能有利于天下,也能博得一个美名,这才是他想干的事。这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更是他的底线与行事准则。他的行事准则与常人不同。譬如后世“扶不扶”的问题,苏贤就认为,这事儿若不能为他带来助人为乐的美名,与满足自己同情心的话,千万不能做。不然就会惹得一身骚,并非明智之举。值得一提的是,个人的同情心,也是私心的一种,本质上与贪婪等并没有任何区别,必须保持克制!可能有人会质问,若“不扶”的话,倒地的老人怎么办?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应该去质问老人的子女或监护人,为什么放任老人到处乱跑?为什么不贴身陪护?将自己的责任强加在无辜之人身上真的好吗?……幽州城。某座府邸之中。钱中书暂居于此。早前,钱中书其实也住在驿馆,只因谈判失败,女皇重新指派苏贤为使臣后,他便主动搬出,租住在当地一位豪绅的府中。刚住进来的那几天,钱中书心情十分低落。因为他失败了。没能阻拦辽国的野心,两百万两啊,若朝廷果真答应下来,无异于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对他个人的名声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不过这也罢了,他并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太子……此次出使幽州,本是为了立功而来,也好改变一下太子在朝中的处境。可是……诶!失败啊!钱中书那几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后来,苏贤抵达幽州,第二天进入平安市,与纳兰节谈判了一整日都没有结果的消息传来,钱中书心中略松。“原来身为大梁王朝正一品太尉的你,也不行啊!哈哈哈哈……”安静的夜晚,空旷的房间之中,钱中书曾仰天大笑。是夜,他终于安稳的睡了个好觉,并在梦里纵横捭阖,区区苏贤而已,直接被他踩在脚下!谈判开始的第二天,日暮黄昏,平安市的消息传来,苏贤依旧没有摆平纳兰节,谈判陷入僵持。“快哉!”“你苏贤也不过如此!”“如此一来,朝中应该就没人说本官的闲话了吧?”“不仅如此,大家一定还会将矛头对准苏贤,声讨苏贤是个饭桶……哈哈哈哈,本官得不到的功劳,你苏贤也休想得到!”钱中书大喜不已,走出待了数日的卧室。他仰天大笑,感觉今天的晚霞格外绚烂,感觉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已舒展,脸上也挂着久违的笑容。是夜,钱中书意气风发,租住的豪绅看出端倪,笑眯眯送来几个貌美的女子,刻意笼络与示好。钱中书高兴之下,全部笑纳,直折腾到三更方才闭眼睡去……时间来到今日。谈判开始以来的第三天。钱中书一觉睡到大中午方才起来。昨晚的操劳虽稍有疲惫,但胜在心情好,钱中书依旧意气风发,在一座凉亭中与那豪绅饮酒畅谈。凉亭边上有一座藕池,徐徐微风拂来,吹动池中的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显得惬意而舒适。“相公,请!”豪绅举杯,态度甚是恭敬。他口中的“相公”,是对宰相的一种尊称,钱中书乃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自然算是宰相。“嗯。”钱中书面带微笑,轻飘飘举杯,隔空碰了一碰,豪绅一口干掉,他身份尊贵,只浅浅的抿了一口。“平安市的谈判,想必今天也不会有结果吧。”豪绅笑道。“本官早前得到消息,辽国的局势并不稳定,两次的谈判拖延了这许多时日,辽国内部只怕是压不住了。”钱中书笑道。“相公的意思是,谈判今天就会有结果?”“也就在这一两日,只不过结果嘛……可能没有结果。”钱中书笑了起来,捏起酒杯,起身走到凉亭边缘,面对着藕池,笑道:“辽国使臣的态度,异常坚定,就连本官都不能在他们手中占到便宜,更不用说那个苏贤!”“女皇陛下,还有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的百姓,都紧盯着那苏贤呢,他一定不会让步与妥协。”“如此一来,必定与辽国谈不拢。”“本官失败了倒也无妨,可他……身为正一品的太尉,极得女皇陛下器重,若他也不能谈妥,他有何颜面回朝面圣?”“……”豪绅笑着恭维一番,接着又问:“可是相公,小人听说,那苏贤与辽国使臣私交甚密,他们会不会……”“不可能!”钱中书手捏酒杯,回头瞪着那豪绅,一脸坚定:“本官现在就放下这句话,那苏贤必定不会成功,必定不能挽回那两百万两,他一定会成为大梁王朝的罪人!”,!“……”话音刚落,跟随钱中书而来的一个小吏急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平安市有最新的消息。”钱中书依旧维持着手捏酒杯,身体对着藕池,但脑袋扭过来的姿势,见状笑道:“一定是辽国生变了!”“辽国一旦生变,辽国使臣必定启程北返,那苏贤挣扎了足足两日,终究也不可避免的失败了!”豪绅笑道。“不……不是!”那小吏跑进凉亭,扶着红色的立柱勐喘粗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钱中书面色微微一变,但还十分镇定,笑道:“不是?那一定就是苏贤妥协了,哈哈哈哈,他一旦妥协,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大梁王朝的罪人他当定了!”小吏面色不怎么好看,强吸一口气:“不,谈判成功了,维持原来的交易规则……不变!”“什么?!”钱中书身体一震,面色跟着一变,笑容刹那凝固并消失,捏着酒杯的手不觉用力过度,指节都已泛白。“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他根本不信,双目瞪着那小吏都快喷火。“这还不止……维持交易规则不变的基础上,辽国还……还让利一百万两!”小吏又送来一颗重磅炸弹。“你在撒谎!”钱中书大怒,须发皆张,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亲自与辽国使臣谈判过,深知纳兰兄妹的难缠,身为大梁中书令的他,最终也只能妥协,让利两百万两白银给辽国。苏贤到来后,一连两日都没谈出什么结果,曾让他大为高兴,他做不到的,苏贤也做不到,原来大家都一样。为此,他高兴啊,不仅意气风发,昨晚还操劳过度,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苏贤不仅谈判成功,恢复了平安市以往的交易规则,保住了那两百万两!单凭这一点,苏贤就能将他甩到天涯海角。真正令他震惊、意外、羡慕、不解、嫉妒的是,辽国居然还主动让利一百万两,这还是将他逼得只能妥协的辽国使臣吗?“不!”“这不可能!”“老夫不甘心啊!”“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啊……”钱中书心情剧烈起伏之下,脚下意外踩空,整个人“扑通”一声掉入藕池,溅起一大朵浪花。:()书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