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宁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好的,那我们几个要商量一下代班,他是请了几天?”
“不用,我会安排轮班人选。”
林远琛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考虑下一任住院总了,江述宁明了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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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藤条的回忆,有太多都是痛彻心扉的激烈和震颤。
皮肉被撕扯,痛苦纠缠不散,盛怒下挥落的力道,每一下都让他几乎站不稳得颤抖着,头脑里一片空白,不闪躲不逃避已经费尽了陆洋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力。
膝盖跪在坚硬的地板上硌得生疼,闭着眼睛硬生生忍耐着,指节因为手掌用力地支撑在地上而紧绷得泛白,脸上湿露,鬓角也潮湿成一片,他的眼睛被雾气遮蔽一片模糊,已经分不清汗水和泪水。
很冷,冷得彻骨,每一寸皮肤骨头都仿佛已经被敲碎,支撑着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抽离,他向来受不住藤条尖锐到几乎是拉开皮肤的疼痛,但接连落下的痛楚,还是如同无法停止的折磨一样令他苍白了脸色。
林远琛仿佛是用了全力一般,抽打下来的每一次冲击都快要让他维持不住俯卧撑的姿势,他不断地在重重打下的藤条下,手臂松了气力摔倒在地后,又艰难着爬起。
像是一只雨夜里被淋得浑身湿透的幼兽,被拒之门外无处可去,只敢低声呜咽,而周围黑暗无人应答。
绝望和苦痛是席卷过身上的风暴,自己的腿都仿佛要失去知觉,臀部被滚烫的剧痛所笼罩,层叠累加,陆洋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头皮发麻,口鼻像是溺水之人一样,努力地呼吸大口喘息却还是缺氧。
太疼了。
每一下破空而落的藤条都恍惚是剐走他一分真实的血肉,他已经七零八落,遍体鳞伤。
“老师老师求你求你”
急促地低声地叫着,但也许只是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而已,一声声都是撕心裂肺带着脆弱的摇摇欲坠的哭腔,陆洋想开口求林远琛停下,想求他轻一点,想求他让自己喘口气,然而疾风骤雨并没有理会海面上漂浮着的无助孤舟。
在短暂的视线相对里,陆洋看到了林远琛森冷得陌生的面容。
藤条握在林远琛的手里宛若刑鞭,即便是他皮肉破裂,低微地哭求饶恕也换不来任何的怜悯。
自己几乎已经无力从地上支撑起来,然而酷刑还是没有减轻,在最后的勇气里陆洋用尽全力,拉住了林远琛本来卷到手臂上,但因为一次次挥舞着刑具而滑落下来的衣袖。
“老师”
下一秒却被直接甩开了手,林远琛的声音让他冷得这个胸腔都仿佛变成了冰窖。
“以后,不准你再叫我老师。”
惊醒时,眼睛猛地睁开,一头冷汗。
脑子嗡嗡地闷响了好几秒,陆洋才慢慢清楚过来现在的情况,趴在林远琛办公室的沙发上,但沙发的长度不够,所以他这一觉明显睡得难受,浑身酸疼。
身上盖着林远琛看上去就很贵的西装外套,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林远琛和他挂在墙上的白大褂都不在,应该是去工作了。
有些挣扎着想要起来的时候,才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尐后的疼痛,隔着布料手掌放上去都能感受到肿尐胀和被打得发烫后的余温。
拉开裤子看了一下,一片赤色里好几道红痕交错,但还好不是很重,只有臀尐峰和偏下一点的臀尐肉有明显地肿起来的模样。
是他梦到以前了。
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那顿打依然是他心里一个一直深埋着的心结。
林远琛那个时候对他的训斥与怪责,甚至后来的冷漠一直都是一片难以散去的阴翳,现在出现在梦境里,更让他难受。
可那顿刻骨铭心的重责,林远琛用的也不是藤条。自己被老师打到做了噩梦,陆洋面对着这个认知,苦笑着忍着别扭坐起来,看着摆在面前茶几上之前喝过的葡萄糖冲剂和纸杯,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睡了快两个小时。
之前也有一次,林远琛打算教训自己的时候,碰了颈侧和额头发现自己在发烧,现在又来一次,还没挨几下打就差点低血糖站不稳,想想真的有点丢人啊。
陆洋挠了挠头发,有些烦闷,想起刚才林远琛察觉到自己脸色不对,立刻就放下了藤条,本来要用疼痛逼自己“招供”的决心也在眼底有了明显的动摇。
头重脚轻的恍惚感大概是真的难受,刚才被扶到沙发旁坐着喝下冲剂之后,也只是稍稍缓和了一点,被勒令休息的时候,陆洋的头脑都是混沌的。
自己的白大褂搭在沙发一边,他站起来的瞬间还有一点轻微的天旋地转,稳了稳身体,整理好之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色从午后就一直暗着,现在临近下班的点,今天的天黑得很早。
离开办公区域,刚走过去,就看到关珩在护士站,应该是刚好给轮转过来的实习护士开完短会,正在整理材料。都是接下来要开始轮值夜班的小朋友,有很多工作要点需要强调,他见到陆洋的时候有点惊讶。
“你不是休假了吗?我看小余他们还担心得不得了,这次要他们轮班,不让主治来了。”
陆洋摇了摇头,走过来拿了个纸杯倒了杯热水,从桌上拿起了一包小蛋糕,拆开之后两口就吃掉了。
“楷楷回来,我怎么可能休假呢,”他抬眼问了一句,“他们请会诊了吗?还是在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