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其实陆洋在决定学医的时候听过很多,可那是他只觉得自己家境不错,父母也同意,想来并不会多难,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件事的重量。
不要说医学教育资源的参差,家乡最好的医院,连一台心脏手术需要的体外循环机器都是临时拼凑组装的,人员更是才聘用没多久,而现在的医院麻醉科有专门的体外循环小组,有完善的体系和管理。
父亲不敢停下生意,忙着店里的事情,只能担忧地两三个小时就打个电话。
陆洋的脑海里纷扰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汹涌过,可是片刻的冷静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轻轻地笑了一下,有些逃避着地说了一句。
“我就是太担心我妈了,她本来也没怎么进过医院,手术毕竟都有风险,我”
“陆洋,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让你信任是吗?”
“你骗老师是他妈的骗上瘾了是吗!”
林远琛的声音里满是挫败和怒火。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一次又一次交心地剖白后,陆洋对他还是本能会选择隐瞒,眼里分明是心事重重,闪过丝丝痛苦,但对着自己却总是吝啬表达,像是划了一道分界线在两个人的关系中无法跨越。
就像上次如果不是自己越界般地去跟他的父母通电话,可能陆洋再怎么困难都不会对自己开口。
就算小孩子会为他担心,会为他愤怒,会为他不平,但陆洋并不信任他,陆洋也许一直都会对他保持着防备和戒心,不主动寻求帮助,不把他当做可以放心的安全的人。
仿佛是明明以为往前走便是豁然开朗,可走到前方还是一处没有出路的死胡同。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底控制不住地翻滚起滔天的冲动,皮带就在沙发上搭着,林远琛一直在全力地克制着骨子里于此刻暴起的怒火。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长记性就打到长记性,不肯说就打到说为止!
可是
不能打他。
不能总是在这样的时刻,动手打他。
陆洋也许是明白林远琛此刻的打算,红了眼眶,虽然站着,可是身体已经有了些许无助瑟缩的颤抖。
像极了那一天在办公室里,在皮带下痛苦辗转可望着自己时还是生怕被自己舍弃的样子。
自己那时候怪他不懂变通,怪他不自量力,怪他胆大妄为,怪他不过自己出差离开了一两天,就能捅出这么大的事情。
也怪自己的不够强大和无能为力。
林远琛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他转过身面向着自己家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外,睁开眼睛,没有窗帘的遮挡,幽深的墨色天空,云翳是一笔笔灰白,像是噩梦的底色。依然明亮的万家灯火,点点霓虹都恍惚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