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应该有的得体,他也能应答得很好。
只是陆洋突然听到他提起林远琛时,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可心里还是会难免郁闷。
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看到几个小朋友明显是第一次跟这样几乎通宵的手术,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疲倦。许多医生工作时候的时间混乱颠倒,适应起来的确需要过程,陆洋没有勉强,让他们都先回去休息了,只带着一位同是林远琛组内的住院医生,跟心内那边的医生一起去见了家属。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正在争吵着的愤怒声音。
夜间,林远琛是在睡梦中接到电话后,赶过去下级分院区的,患者情况危重转院风险太大,所以直接在分院做了手术,还好是半夜,一路上赶过去的过程中没有堵车,及时处理,患者算是平安下了手术台送进了监护室。
今天休息,但林远琛还是在忙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之后,回到了自己院区的科室,昨晚的紧急手术他也有接到信息,但一时没办法赶过来,就算知道陆洋完成得很好,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
可后面的事情,他也是直到踏进科室才被告知的,林远琛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医务科的领导才刚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向着夜班休息室赶了过去。
休息室内只有一个人在,拉着窗帘,因为遮光布的原因有些暗无天日,林远琛走进房间,知道陆洋就是喜欢这样的睡眠环境,摇了摇头,走到上下层的床铺边上,果然看到小年轻蜷缩在下铺上正在补眠。
额头上的一小块皮肤都青了,还好没有肿得很严重。
林远琛没有发出声音,坐在他床边的靠背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沉睡着的小孩子把所有疲惫和倦容都坦率地流露在脸上,带着几分脆弱,做老师的心里看着也忍不住叹息。
他当然知道陆洋的辛苦,专硕接科博,又是在工作之后接上博士学业,一边临床不能放掉,一边又要大量精力放在科研上,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这样的医院要真正留下来,包括以后站稳脚跟,这都是必经之路。
所以就算是这小兔崽子出言不逊,说了过分的话,林远琛当下也没有发作,本想着这段时间过了再好好教训,但故意冷漠下来,看到对方的不安和恐惧,其实师生双方都不好受。
伤得应该不算重,但肯定是遭罪了,说不心疼是假的,林远琛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想吵醒陆洋。
大概是自己最近因为旧伤和工作强度也很累,过了一会儿,林远琛也有些疲倦了,正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身上有人帮自己盖上了被子,睁开眼睛,就看到陆洋已经坐起身,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手里拿着外套,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明显还没完全清醒。
从椅子上站起来,林远琛走到门边开了头顶的白炽灯,陆洋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伸手挡了挡脸都皱在了一起,还下意识地想缩回被子里躺着,林远琛直接就揪住了他卫衣的帽子拉住了他的动作,看他慢慢缓过神来,低着头乖乖在面前坐好后,克制了一下担忧的情绪和之前的气怒,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自己在床沿坐下,淡淡地问道:“头上还很疼吗?”
“没有但还是有点疼的,还好没砸破皮,”陆洋一口一口抿着水,低声回答。
按照别人的转述,家属也不是故意,心内的医生一直都是建议这样的缺损位置,最好是要考虑外科手术修补,孩子的母亲本想听医生的,可是孩子父亲总是坚持自己也懂,应该用最先进的方式,一直要求介入治疗。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陆洋都记不得是第几次碰上了。
结果出了问题,他作为主刀医生开门进去做术后沟通的时候,夫妻俩正在互相埋怨着吵架还动上了手,拉开双方时,文件板砸过来误伤了他。
“他们俩夫妻也吓得不轻,一直在赔礼道歉,本来又不是有意的,也没有多严重,所以我也不想追究了,这点淤青,两天就好了。”
陆洋小心地觑着林远琛的脸色,越说声音越虚。
“就青了一点而已,没什么事,不会影响工作和课题的。”
床上还放着小年轻刚才想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林远琛看着,莫名地想到了很久之前他们还在因为旧事拉扯,伤害彼此的时候,陆洋第一次留宿离开前,把被子搬到了客厅,盖在了躺在沙发上的自己身上,那时带着酸涩的欣慰混杂着叹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难受和感慨,抬头又瞧着陆洋额头上的淡青色,小孩儿是怕自己还在生气,所以才这么谨慎地说话。
唉。
林远琛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责备,想要训斥,可人到底刚受了伤,又是上了大夜,连续一天一夜的工作,真要骂他一时也骂不出口,不过光是眼神,就又让小孩子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
他微微沉声说起了别的事。
“申请表填了吗?”
“填了。”
“你这两个月过去跟着怀峥,要认真负责,我也会时不时检查你的进度,要是日常工作出了什么差错,怀峥告到我这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我知道了。”
陆洋每一句都乖顺地应着,知道林远琛沉默下来,他才又抬起头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之前的事情,老师老师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
噎住了。
陆洋紧紧抿了下嘴,便又垂下了眉眼道着歉。
“我不该跟老师说那些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