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麻烦呀,你难道不累吗?”
“我不累,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
庄齐没说话了,低头把碗里的饺子默默吃光。
母女俩对坐着吃了晚饭,蒋洁收拾完屋子,叠好她的衣服以后,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知道庄齐不会留她,准备悄悄地走。
但刚打开门,庄齐就出现在房门口,“你今晚就在这儿住吧,这么晚回去也不安全。”
“哎,好。”蒋洁又关上了门,回到客厅里。
在这之后,她就三天两头往庄齐这里跑。
有一次庄齐在听报告,回来晚了,看见蒋洁坐在车里等她,等得都睡着了。
庄齐敲了敲车窗,“你怎么在这儿睡啊?”
蒋洁下了车,“我看你没回来,外面又冷,就到车上躲躲。”
她有些着急地说:“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怎么能在车上睡觉?多不安全啊。”
“我猜你肯定在忙,省得打搅你,等一会儿没事的。”蒋洁说。
那晚夜色阑珊,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庄齐看不大清她的脸,只注意到了她笑起来时,嘴角露出的几根细纹,她也年纪不小了。
在还不知道她是妈妈的时候,庄齐只觉得她漂亮,又有学识,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连唐伯平都说,蒋洁是京城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须得远远观之。
如今这道风景也老了。
那天庄齐拿了钥匙给她,“你以后就自己进来吧,别等我了。”
蒋洁接过来,“那我就方便多了,谢谢。”
真正改口叫她妈妈,是在一个周六的晚上,那时候已经开了春,天气暖和了不少。
吃过午饭后,蒋洁在厨房拖地,庄齐埋头在书堆里面读这周的reading,忽然就听见啊的一声。
她赶紧出去看,蒋洁摔倒在了滑溜溜的地板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庄齐跑到她身边,问她还能不能站起来,蒋洁点了下头,她这才敢去搀她的手臂,吃力地扶她起来。
她把蒋洁放到沙发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一下包,我送你去医院。”
万幸伤得不严重,只是一点轻微的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庄齐又把她扶回家里,脱下外套以后就张罗蒋洁吃药。
她把热水放到茶几上,“把这个消炎药吃了,水不烫,可以直接喝。”
蒋洁哎了声,水喝下去热热的,一路熨帖到心里。
因为不放心家里的伤员,庄齐把电脑端出来,就坐在她旁边修改论文,“你别乱动,有事就叫我帮你。”
“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蒋洁忙道。
庄齐从电脑里抬头,“这不叫麻烦,你躺下睡会儿吧。”
“嗯,我不吵你。”
庄齐在地毯上坐久了,盘在一起的腿已经有了麻感,她扶着茶几站了起来。
她倒了杯水,走到落地窗边,乳白的纱帘紧闭着,朦胧了窗外的常青树,已经又是春天了呢。
庄齐在用功时,总喜欢把自己关在密封的环境里,不能被任何事打扰。
就像唐纳言在书房的时候,那扇门一定是关着的,连窗帘也要紧紧拉上,一盏台灯不分日夜地点着,他也不喜欢被人打搅,除了她。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吵到他的人。
这是唐纳言给她的爱,藏在俯首可见的细节里,像润物无声的春雨,偏心偏上了天。
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庄齐曾幻想过要嫁给他,考虑过将来生几个孩子,长得像谁比较好,还很多余地担心,等她读完书,他会不会年纪已经大了,生育功能不太好了,是不是要早一点结婚?
她那时的确天真得可笑,可当世界的真相血淋淋地放到面前,任凭谁都天真不起来了。
庄齐盯着面前的白帘看了很久,还是没有拉开。
她越来越像哥哥了,保持规律的作息,每天固定时间起床,坚持晨跑,大口地喝鲜奶,在学院里维持客套的关系,逢人就亲切地打招呼。
她身上流淌着唐纳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