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如今在贵妃之位上的,为何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乐伎呢。
或许该寻个时机,旧事重提了。
即便不为徐家翻案,也该给被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她曾是被丈夫典卖的妻子、王府卑贱的女婢、无关紧要的侍妾……一路经历过多少艰险才走到今日,乐江侯这个把柄,绝不能落在她身上。
太后垂下眸子,缓缓地转动着手持佛珠,暗自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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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晴了雪,陈州却下起了丝丝绵绵的小雨。
谢祁与十一娘站在沿街小脚店檐廊下避雨。十一娘手里捏着块芝麻糖糕,仰着又圆了些的脸看雨丝丝缕缕落下,边与谢祁闲话边等自家的马车来接。
她咬下一口糖糕,忍不住又瞥了眼阿兄身后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陈州蒲菜干、淮阳黄花菜干、肥大辛辣的陈州大蒜……除了吃的这些土产,还有“黑如漆、亮如镜”的两箱陈州黑陶器具。
这些便罢了,阿兄竟然还寻摸了小孩儿才玩的陈州“泥泥狗”,买了一箱子动物泥人,算是把十二生肖都买齐了。
不止,因上元节快到了,这连陈州的各色花灯也买了两箱子。
据说周大今日还赶车去家里蓄养牛羊的庄子上,捆了两头槐山牛,还再挑了一名会养牛的奴仆要一块儿带走。
阿兄还对周大细细嘱咐了,那牛一定要挑公母各一头,到时候沈娘子才好蓄养在鸭场附近,由那奴仆帮着照料。不日便能产奶繁衍,为沈娘子耕地,沈娘子和弟弟妹妹们还都能喝上牛乳了。
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十一娘记得阿兄是这样说的:有一日,他陪沈娘子上街买菜时,遇见有个有农户沿街兜售牛乳。沈娘子看了看,终究没上前买,只是喃喃自语说牛乳太贵了,不然便能熬奶茶喝了。
他便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了。如今有了机会,正好给她带两头牛回去。
没错,这堆得小山一般多的东西也都是要带给沈娘子的。
十一娘又咬了口糖糕,忽然想起家里二婶时常说的话。
二婶总说女儿外向,嫁了人便想着婆家了。且不说这话是对是错,反正二婶甚少说些对的道理,只当是笑话来听。
但怎么……到阿兄身上却好像反着来了?阿兄还没和沈娘子如何呢,就恨不得把他能搬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回来过个年也是神思不属,叫他陪着放会子烟火,他只知晓望着手里拿小小的烟花棒发呆,这幅皮囊还在陈州呢,魂都不知飘哪儿去了,最后连烧了手都不知晓。
十一娘暗自摇头,再咬了口糖糕,转头问又默默在出神的谢祁道:“阿兄,你上元节真不在家里过了么?”
谢祁回过神来,点点头:“阿娘已答应了,我等周大回来便启程。等会周二来接你了,你便自己回家去吧。”
十一娘瘪了瘪嘴。
要她说啊,这男儿才外向呢。